p; 这一句,如此耳熟……在那个雨声如泣的黑暗之夜,那名着男装来寻他淋得浑身湿透的少女,望着他怀中新生的婴孩,也是这般说的。
“你不回来,所以我来找你……”
他喉头忽地便哽得说不出话来,只望着她一厘厘地逼近身前,彷如二人间隔了十年的时光……
而实际上,他也根本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是英明睿智的王,这一刻,他本该在想,身为宫中最森严的锁天牢的囚徒,为什么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到底是谁有这般大本事帮她逃脱,这羲王宫是否潜有异国的奸细,又或者是谁做了违反他命令的事,甚至是背叛了他,以及……若一名囚徒也能这般自由地出现在他面前,下次来的,会不会……便是要夺他首级的刺客?
这才是身为羲王,身为一国之君该思考的事,稍有不慎,元羲好不容易夺回的和平安稳兴许便会毁在他手中。
一切本该是这样,可是,也只是“本该“罢了。
此刻的他,便如同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男人一般,只是见到了心中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便忘记了所有自己该做的事。
眼里,心里,甚至这世界,只有她……只有她一人罢了。
能这般不拘束目光地看着她,是多么幸福的事,心里只想贪婪地多看几眼,将她的容颜,她的身姿,她的举手抬足,一颦一笑……再一笔笔地在骨子里多印画几遍,为什么还要浪费气力去说话?
他唯一还能做到的,唯一还残存的理性,便是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一步上前,仿佛要揉入自己身体一般将她拥住罢了……
不是时候……不到时候……
而似乎,来人也并没有要温存的念头,所以下一句,她便这般说了。
“我来,是来和你道别的。”
他一下子便怔住了,仿佛被人粗暴地从梦中揪醒,能让羲王如此失神的时候不多,只这一句,她便逼他回到了常态。
“所以,不必再为如何抉择而耗神了,把我交出去,你会得到你一直想要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描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你困了我这般久,也该还我自由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羲王冷冷地回道,看着她的眼神像一把刀,“汧国的使臣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忘记了自己本是个冒牌货?”
“这不重要。”
宛如最初见时一般,她毫无畏惧地回望着他,甚至还要更勇敢一些,“我只告诉你,我想离开这里,请羲王陛下,放我自由……”
“这不可能!”
他一下子打断她的尾音,仿佛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瞬引爆,他逼近她,居高临下地,甚至神色有些骇人地盯着她,“你明知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可困着我……又有什么用呢?”
她笑了,极度苦涩地,“我在这里,你却不肯来见我,我想要的,你都不肯给……”
“在你心里,我真跟囚徒一般么……是你的所有物,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完全不需介意我的感受么……”
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化成泪水决堤而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些滚烫的液体,就这样伴随着她每个字,一滴滴地,从脸颊滑下,滑过衣角,在枯草上摔成粉碎。
“哗啦——”
他终是压抑不住,将她一把扯入怀里,托着她的脑勺,搂紧她的腰,让二人毫无缝隙地贴紧。
心房与心房隔得如此之近,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无助与悲伤,还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也在与她一般颤抖着,挣扎着。
天知道他心中有一场多激烈的战争,厮杀得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硝烟滚滚,飞沙走石,不见天日。
“你说过……会等我的。”
最后,他嘶哑着声音,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当然可以强行留下她,用尽一切手段囚着她,势单力薄的她,根本无从摆脱。
可他更知道,如果她真的要走,他根本便留不住她——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是,我会等你。”
她伏在他怀里低低回道,却少了往昔的娇柔,多了许多许久未见的坚定与决绝,“我会去外面的世界等你,等你……有一天愿意把所有的你都给我。”
“什么时候你想好了,就来找我。这天虽大,地虽广,可若你要找我,便一定找得回我。”
“在这等……不成么?”
至少……在他还可以望得见的地方,何必……要去那般远。
这一句已沙哑得……快听不见,这一刻,那个翻云覆雨目空一切的羲王伏尧仿佛已经不见了,眼下的他,仿佛一只即将被人遗弃的小兽,每一个字,都燃烧着帝王的高傲与自尊。
可怀中的女子却似已成铁石心肠,听得这一句,她鼻尖一酸,将他拥得更紧。
“阿尧……你知道么?我一直想做这世上最懂最支持你的人,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不愿意说的,就不要说。”
“可是……明明在身边却无法触碰,还要日夜看着你与别人厮守恩爱……你要我,如何活得下去……”
泪滴落在他的衣襟,开出这世上最凄美的花来,她最后的话音破碎在风里,却坚决无可挽回。
“所以……”
“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