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花轿离开的队伍,老将军闷头就睡,一整两天,没吭声,直到第三天,吭声了,因为他闺女回门。
叶梓娘我行我素的性格,大抵就是这么养成的,以至于待到儿女长大时的她,有多么的后悔当初的决定,现在的她,依旧无法发现自己哪一点做得不对。
纪苏墨小时候就极为淘气,上树摸鸟,上房揭瓦都不够说的,摔了书房的古董,拿银票画房子也只是下饭的小菜。
偏这么淘气一死孩子老人家喜欢得不得了,三天两头的就要接过来瞧瞧,看着越发和女儿相似的眉眼就更加高兴,纪苏墨小朋友的战场就这么从纪家搬到了叶家。
以至于当纪苏墨小朋友水淹地下酒窖时叶老爷子终于第一次怒了,挥着巴掌扑过来,结果巴掌没过来呢,这少爷扯开嗓子就嚎上了,据说隔了几个院落都能听见这少爷的哭声。
只是孩子边哭还不忘偷瞄他外公,一双大眼睛里全是委屈,眼眶里蓄满了泪,抽抽噎噎的,老爷子心都化了,还打什么打啊,赶紧好宝贝儿,小心肝的哄了一通才算完事。
后来到底是纪元山知道了狠狠罚了一顿,当然,是背着岳丈大人的。
午饭纪大少爷吃了个肚皮滚圆,捧着大大的肚子走到老爷子面前,笑眯眯道:“外公,外公,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叶老爷子一拍桌子:“你小子,要钱知道找外公了。”
纪苏墨嘻嘻一笑:“是呀是呀,我就找您了怎么没找别人呀,因为您是我外公呀外公呀,不然少爷我这么人间人爱花见花开,别人不得抢着给呀,嘿,别人给的,本少还不要呢。”
“扑哧……”不知谁先笑场。
随后,哄堂大笑。
拿了红包,纪苏墨嘴简直快要咧到耳朵后。
涟漪撇嘴,对上乳母带着深意的眼神,傻笑,乐呵呵。
老爷子开了头,各家也纷纷拿出红包,一家一个,连涟漪也分到四个,搂到怀里,笑眯眯。
纪苏墨乐歪了嘴,疯疯癫癫,乐极生悲,跪倒在地,面向的,正是涟漪站着的地方。
涟漪咧着嘴看着拜倒的大哥,小萝卜似的手指头攥紧红包,下意识开口,大声道:“啊!我没钱。”
寂静三秒钟,哄堂大笑。
大笑三秒钟,寂静无声。
纪苏墨瞪大眼睛看妹妹:“涟宝,刚刚说话的是你吗?”
叶梓娘怔怔地望着女儿,久久回不过神。
一阵咳嗽后,竟咳出血来。见左右人的注意力全在女儿,将帕子,悄悄揣在了袖子里。
大厅中间的少年依旧瞪大眼睛趴在地上。
大厅一侧的幼女睁着更大的眼睛笑得开怀。
唯有大厅一角的十岁少年,清晰的望见母亲的动作,好看的眉头微皱,一闪而逝。
纪涟漪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已经全然失了言语功能的众人。
不禁抚额,果真是外公家的气氛太好以至于让人无法设防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回难,难于上青天。
遂也不准备收回了,大大的凤眼弯了,唇边的小小的酒窝似要溢出满满的酒来,眸中带着顽劣的笑意,开口却是别样天真无邪的话语:“大哥哥……你别瞪眼了,再瞪……眼睛也……没我的大。”
纪苏墨:“……”
众人:“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倒是把纪苏墨之前带着小心翼翼的心情笑得无影无踪,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小财迷面前:“你个小丫头,少爷我还缺你那点银子花?少爷我学会拿着银子买糖吃时你个小丫头还只会嘬奶呢。”
少年微仰着头,一双桃花眼里盛满笑意。
小丫头委屈,大眼睛忽闪忽闪,含了泪,瘪了嘴:“大哥哥昨天还吃了我的桂花糖。”
“切……你非要我吃我才吃的齁甜的少爷我的牙都疼了半宿。”
“齁甜……那前天……你还吃了我的窝丝糖……”
纪苏墨瞪大眼:“不吃……我哪知道它齁甜啊……”
“可是……明明……这两种糖,大前天你都吃过……”
咳……纪苏墨正灌水,闻言,差点没呛死:“谁……谁和你说的我都吃过啊?”
涟漪翻白眼,小声嘟囔:“我……不说话……没失忆……”
“噗……”这回喷的,轮到纪苏墨。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难舍难分,难分胜负。
纪父看不下去,嫌丢人,怒吼道:“纪苏墨!你小子不知道让着点妹妹。”
老爷子不乐意了,操起拐杖,爆吼道:“纪元山!你再骂我外孙一句试试……”
随即,屋内,乒乒乓乓,噼里啪啦,来自纪家与叶家最最威严的男主人。
纪苏墨与纪涟漪四目相对,从对方眼中看到相似的笑意。
一个想,哎呀,我妹妹果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冰雪聪明貌美如花的一小丫头。
另一个想,真好,我大哥还是这么疯疯癫癫咋咋呼呼没有一点消停时候的那个任性少年。
最终,纪苏墨从久久的目光对视中破功,捏着小丫头的脸,笑骂道:“小坏蛋儿,和你二哥一样心眼儿多,其实你早就会说话了吧?偏不说,非得等着你大哥出丑,我不就是在你一岁时偷吃了你几片奶酪吗,你丫真憋得了三年不说话。”
涟漪汗……大哥,这个我真不知道,你想多了。但是,却不妨碍我再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