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均,又对弘毅道长和老张都环视一眼,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阿英才好。
老张没等别人发话,就一口先回绝道:“这恐怕行不通。不经陈老板同意,我岂敢擅自做主,就多带了个人回去。”
林子均对阿英皱眉道:“难道你留在我们林家不好么?上海虽然很大,却是世道杂乱得很。阿荣和你一样,都还是没有长大的小孩,他哪里就能顾得了你。”
弘毅道长自然与林子均有着同般的看法,也向阿英劝道:“其实,你应该心里清楚,阿荣秉性太皮贪玩,怕是一回到上海,就会自顾不暇,根本无意再搭理你。”
又叹道:“别的不说,阿荣这一个多月来,呆在太素上清宫里,尽管本道施尽全力,调教他一些功夫,他哪里就有真正用过心思,只是学了点三脚猫的手段,剑术更是毫无长进,肤浅到连几分皮毛都算不上。以阿英你现在的幼小年纪,断不可随了他去。”
阿英见到众人俱都反对自己,连阿荣也是满脸犹豫,不肯挺身替她说话,立时大为伤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戚然无语。
老张临出发时,林子均除把一张银行汇票和一封信,要他转交给陈香梅,还塞给了十几块钱作为打赏,拜托老张一路上,帮着照顾好阿荣。
当一辆包车把老张和阿荣送到江阴码头,等买下票,再登上船,汽笛便开始嘶鸣起来,说明轮船很快就要开动了。
这是一艘客货两用轮船,仓位自是有限。阿荣闹不清楚,是因为两人来的太迟,还是老张想着省钱,买到的只是三等客舱,属于那种二十多人聚集一起,设有对面两排,中间留有狭窄走道的通铺。
好在只是一宿,明天早上就可抵达上海。
老张领着阿荣找到床位,自己马上就出去了。过了一会,看到老张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不知哪里寻来的便壶。
老张道,他夜间尿多,这里频繁起床极是不便,所以才提早找来个便壶,放在铺前备用。阿荣听了心中好笑,知道老张是个实在人,忍着没有喷出声来。
对面的铺上,横七竖八,躺着些不曾身带武器的士兵。听他们的口气,像是因为上海战事结束,故而长官给假,就结了伴从南京登船去上海游玩。有几个家伙,见到阿荣身着道袍,就一起插科打诨,问他这小道士懂何方术,是会练丹?还是会行医算命?
阿荣被士兵们纠缠不过,又不敢轻意冒犯,便躲逃到上面的甲板上,一个人胡乱转悠。
走到船尾那里,一个鸭蛋般大小的圆球忽然临凌空而至,先是砸在了阿荣肩上,然后滑落下来,一阵弹跳,眼见就要掉进江里。他一个鹞子滚身,跳了上前用脚挡住,捡了起来。
他这招鹞子滚身,虽然看上去实在不够咋地,却是弘毅道长教了多日,阿荣才学会的几个招术之一,没想到今天却是用在这里。拿起球看了半天,他正觉得好奇,身后忽然有一个声音道:“斯密马萨!”
回过身来,阿荣见到站在跟前,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留着学生头,手里还执着一个网球拍。从她这句表示歉意的话语里,分明听出是个日本女孩。
他随口,也用日语回答道:“卡木依玛撒”,意思是没有关系。
少女立时惊奇起来,习惯而礼貌性地先掬下一躬,便用日语和阿荣交谈起来。她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冈野理枝,从汉口过来。”然后道:“请问,你是谁?”
阿荣答道:“我叫陈国荣,是从江阴刚上的船。”
他与冈野理枝目光对视,两人顿时都有了那种,似是在梦里见过一般的奇幻感觉。
冈野理枝呆怔了片刻,问道:“你既然是中国人,为何却能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话?”
阿荣笑道:“我在上海虹口的日语学校读书,现在就是要乘了这艘轮船,回去复课。”
冈野理枝盯着阿荣的道袍,对他更加起了兴趣,又问道:“可是你这身穿戴,只能是个出家人,一点都不像个学生的样子,这又是为何?难道是,你又出家又读书?”
阿荣觉得很难用三言两语,就能把自己的这段近况,向冈野理枝说得清楚。但眼前这日本女孩,不仅一副天真清秀的样子,还嫣然丽质,满身透着贵气,让他一看就觉得十分亲近,所以心里又很是愿意,能与冈野理枝一直愉快地交谈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溜光,身着高领毛衣,约莫十五六岁少年找了过来。他手里也拿着个网球怕,想必是与冈野理枝刚才一同打球的玩伴。
这少年的身后,还紧跟着一个在半光脑袋上盘着发辫,腰挎佩刀,满脸骄横之气的日本浪人。
对这种日本浪人,阿荣在虹口那里经常见到,常常是三五成群,目光里透着凶悍,在马路上横行无阻,动不动就能与人刀拳相对,连巡捕都不敢招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