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夜里,私孩子早早就等在堂屋里了,廖秋离回家洗漱一番才过来,出门时候正好碰见巷子里有叫卖“熏鱼儿”的,就买了几两熏猪头肉、几条熏黄花鱼,包了带过去。到了别院,管事的把他领进堂屋就退走了,他也不认生,进来就关照:“不好意思,劳您久等了。”。不认生的关键是,他把这孩子当孩子看,没当成什么肃王的私孩子看,孩子就是孩子,撇掉了身份,他还剩啥呢?有个见不得光的娘,有个把自己当宝的爹,除此之外啥也没有,没有年岁相当的玩伴,既不能和一般孩子似的满巷子疯跑、玩尿泥、玩弹子、玩风筝、玩躲猫猫,也不能赖着父母撒娇,可怜见的,这哪是九岁的孩子啊!比关在囚笼里的人犯可好不到哪去!估计这孩子连熏鱼儿也没见过吧!
廖秋离可怜他,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把手上的蒲包打开,递到他面前:“看,熏鱼儿,吃过吗?”
私孩子摇摇头,小声说:有听见外头叫卖的,但家里人不让我吃,说脏,吃了怕闹肚子。
“没事儿,我老爱吃这个,吃了千八百回了,也不见闹肚子!你吃吧?来一块可好吃了!”
私孩子犹豫了一会儿,拿了一条熏黄花鱼,细细嚼了起来。廖秋离把蒲包放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吃,“咋样?不赖吧?”,说完他自己也拈起几块熏猪头肉,边吃边唱卖熏鱼儿的叫卖调子,两人吃着听着,一蒲包的熏鱼儿就吃没了。
“好吃吧?”廖秋离还是笑眯眯的问。
私孩子轻声“嗯”了一下,算是应答。
“明儿给你带烧羊头肉和糖葫芦,咋样?”
私孩子还是轻声“嗯”一下,不过腔调软和多了,人也软和多了,有点儿九岁孩儿的样子了。
“那今儿就这样,我先回了啊,明儿还要做活儿呢。”廖秋离笑眯眯的和他打商量,今晚就到这儿了,明晚再续。
一听他说要走,私孩子眉间那抹郁色又浮上来了,郁郁寡欢,落落寡合,就是舍不得他走。犹豫半晌,问他,你能住下么?陪我一起。
廖秋离还是可怜他,可怜他逮着个人就想往上靠,但可怜归可怜,有些事儿,他管不起呀!
“我们是底下人,住王府别院不合适。我明儿晚上再来,啊?”
这就要走,私孩子追上来,小小声说,我叫萧煜,你呢
廖秋离刚跨过了门槛,听见这一问,回过头来说,廖秋离,我爹说我娘生我那年,秋梨子大丰收,就给取了这么个名字,也好记,记不住的话你就叫我梨子得了!
“你们家人都叫你梨子么?”私孩子问他。
“也不是,他们都连名带姓叫我。”
“那梨子就我一人叫么?”
“是呀,就你一人叫,好记么。”
廖秋离想的是方便记忆,私孩子想的却是“这名儿只我一人能叫!”。两边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说到底,还是私孩子想深了。
肃王府别院的戏台子盖了三个来月,总算盖好了,竣工当天肃王过来看了一趟,难得露了笑脸,难得这么不吝惜言辞,把那做工好好夸了一通。当然,大笔银子打赏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还特别打赏了廖秋离,打赏完后还有这么话说:“如今戏台子建好了,你也不过来做活计了,但有一点,你可得常来,每天都来,不论多忙都得来,风雨无阻的来,知道么?”
肃王这么费唇舌,当然是为了自家私孩子,为着讨那孩子的欢心。他早看出来了,儿子素日缺伴儿,不快活,之前替他找了那么些年龄相当的玩伴儿,他都不理睬,不高兴了还把人打出去!没曾想这小子倒有些福分,偏偏投了自家儿子的眼缘!那种日盼夜想的惦记,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回活计完事儿了,自家儿子茶饭不香神不守舍的,不就怕这小子再也不来了么?这倒好办,肯理人就好办,他就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小子钉在这别院就成了。
廖世襄听了只是心里叫苦——这是怎么说的?!活计完了还不许走了,非得日日来,风雨无阻的来,天上下刀子也得来!他们家老五这是招谁惹谁了?!
廖秋离倒没多想,还是可怜那私孩子没人陪着,就答应了,应的还挺爽快:“好,我天天来,哪天听腻烦了再和我说。”。意思是你要是哪天听腻烦了,和我说一声我就不来了。
哪能腻烦呢!私孩子这是摽上他了,死咬着不放呢!
春去秋来,夏走冬至,这就一年过去了。一年中间,廖秋离和萧煜也处成了一个人似的,好着呢。萧煜叫廖秋离“梨子”,然后他让廖秋离也给他起一个只有廖秋离能叫的小名字。廖秋离不会取名字呀,连小名字也不会取,犯了好久的愁,被硬逼着取了一个,啥?火栗子!
为啥要叫“火栗子”呢?因为萧煜的“煜”字左手边一个火,右手边上“日”下“立”,立与“栗”同音,与梨子的梨又刚好配对,都是吃的,就这么定了,叫火栗子。特别亲昵的时候也叫“小栗子”。这俩“吃的”时常一块儿偷吃东西,都是从街市上倒腾来的小食,什么豌豆黄儿、芸豆卷儿、发糕儿、羊头肉、羊角蜜、糖葫芦,有时候廖秋离也会自己做点儿小吃食带过来,自己不吃,光看着萧煜吃,看他狼吞虎咽的吃,边看边嘱咐:你慢点儿吃,这儿还有哪!
当然了,这俩也不纯吃,有时候萧煜郁郁了,俩人也说说交心话。
这天晚上廖秋离过来,没看见萧煜在堂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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