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里分明有悲苦。
“你不在乎?”
“不,我在乎,我当然在乎。”叶羽铮苦苦的笑着,语气里有一丝怅然若失,“我喜欢容衿不是一日两日了。”
容妆沉吟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不待容妆说完,叶羽铮当即打断她,他的语气柔和却笃定,“你不用劝我,我没事,我已下定决心,我会等,等皇上厌弃了,等她没有利用价值了,等到她能够出宫的那一日,一年,两年,十年……一辈子……她出不来,我就在宫里陪她一辈子,反正御医这位子是可以一直做到老的,我又何惧。”
“……”容妆一时无言以对,她是觉得无论再说什么,都只是在加重叶羽铮的痛苦,不由长吁一气,抬手拍了拍叶羽铮的肩膀,缓然道:“你千万……好好顾着自己,御前侍奉不同其它,定要万分谨慎。”
“我会的。”叶羽铮笑道:“你也一样。”
容妆心思低沉间,略一侧目,明眸流转瞥见一抹黑衣墨影绰然,心下一惊,忙道:“你快回去吧。”
容妆没有回头,而是整理心绪,就那样站在原地,眼眸直望着叶羽铮快步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容妆方转身,走向乔钺,微微躬身道:“皇上。”
明媚的阳光洒下,汉白玉的地面染了一层薄金,容妆垂着头,盯着地面,听乔钺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音响在耳畔。
“你对他倒很在意啊,还亲自送出殿外。”乔钺冷笑,“莫非想做叶夫人?”
容妆诧异,抬眼看着他,忙驳道:“不是,只不过奴婢与叶御医自幼相识,许久不见多聊几句罢了。”
“不是最好。”乔钺脸上的笑完全褪了,只剩下疏离冷然:“朕自然知道你们的关系,青梅竹马那又怎样?这辈子没朕的允许,你想离开朕身边,也只能是痴心妄想。”
忽地一阵凉风习习,漾起的寒意微微平息了容妆心下升腾的火气,她嘘了一口气道:“……是。”
“朕要走走,你跟着。”
“……是。”
容妆跟在乔钺身后款款而行,身姿纤柔,素影绰绰。
而一众随侍宫人皆缀行在后面远处。
这几日连着都是大晴天,风光柔和,现下时近中午更是多了一分暖和,在殿内反倒觉得寒沉,能出来走走正和容妆的意。
容妆环顾着四周,细眉微微蹙着,乔钺选的这条路并不是常走的,很偏僻,是通向后宫西北角的。
因是偏道,后宫西北角的宫殿本就不多,而如今还都未住进嫔妃,来往的人就更寥寥无几,静悄悄的,倒也安静。
氛围安静下来了,容妆的心里开始止不住胡思乱想,最先想到的就是方才叶羽铮神色的凄苦,还犹在眼前。
她犹疑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问道:“皇上……”
“想问叶羽铮?”乔钺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后面的容妆。
容妆亦盯着他,“正是。”
乔钺神色冷了一分,回过头,半晌才开口道:“前几日朝中有个老臣病了。”
容妆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他,也不敢接话,乔钺继续道:“朕派了御医院的多位御医同去给他诊治。你不妨猜猜,结果如何?”
容妆垂下眼眸,墨黑羽睫微微颤动,思索了片刻,默声道:“总之,叶羽铮不会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看来你真是了解他。”乔钺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他当然不是最出色的那个,但只有他最诚实。”
容妆忽然明白了,乔钺道:“御医回宫之后向朕回话,所有的老御医都是一套说辞,极力保证一定会尽力将人治好,唯有叶羽铮没有,他反而告诉朕那老臣回天乏术,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给他减少痛苦,让他多活些时日。”
容妆了然的点点头,问道:“那皇上,这也许是叶羽铮医术不佳呢。”
虽是这么说,但她怎会不知,唯有叶羽铮敢直言不讳,他的医术虽然不是御医院最好的,但也决计不差于别人。
“你觉得朕是傻子吗?”乔钺挑眉反问,瞪了容妆一眼。
容妆一笑,“奴婢哪敢这么说,皇上圣明,御医院那些人向来都是一副样子,都想着极力保全自己的一身荣誉,哪里敢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如叶羽铮那番傻话。”
“所以朕才抬举他。”
容妆接话道:“那群虚伪之辈,自然不配侍奉御前。”
却不由笑了出来,叶羽铮的憨厚忠实终究为他赢得了锦绣前途。
“看来,你很是为他高兴啊。”乔钺冷道。
容妆抬眸,正对上他微微侧目的黑眸,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升腾,忙莞尔道:“奴婢也是为皇上高兴,得贤如此。”
乔钺没有说话,容妆偷偷觑他,紧抿的唇度与冷漠的神态仿佛昭示着他此刻的不悦。
容妆觉得莫名,却没敢再说什么,只是继续随着他走着,乔钺的步伐并不慢,此刻已经走出了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