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乔纳斯用泥巴堆了一会儿城堡以后,他试探地看了岳一然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住在这附近吗?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前两天刚来这里找我爸爸。”岳一然小心地堆好城堡三角形的顶部,抬头笑着说。
“那你家在哪里呢?”他有些好奇。
“在中国,准确点来说,在江南。”岳一然突然很想念在老家无忧无虑的日子。半生飘零,莲叶何田田的故乡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她叹了一口气,起身在裙摆上擦擦手,“等以后我带你去玩,和这里很不一样的。”
乔纳斯脸又红了,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他从没有离开过斯图加特这座典型的工业城市,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天性的向往。
“然然,你在这里呢!”岳则安小跑着过来,笑着一把抱起她,“走,爸爸带你去吃饭。”
岳一然的身体一下子腾空了,她条件反射地搂住岳则安的脖子,脑袋一阵晕眩,可是心里又暖烘烘的,好像整个人都变娇气了:“爸爸,快放我下来。”
乔纳斯也仰起头,深邃的绿眼睛仿佛是没有微尘的潭水,黑色的瞳仁简直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岳则安也注意到了他,他一只手抱着岳一然,一只手摸摸乔纳斯的脑袋:“原来交了新朋友啊!眼睛真漂亮,自带眼线!”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乔纳斯邋遢的衣着,对女儿新朋友的来历也没有丝毫好奇,只是熟稔又和蔼地对他说:“小伙子和我们一起去吧?”
乔纳斯摇摇头,低下头两眼盯着脚背,好像那里突然开出一朵花来似的。
岳一然挣扎了一下,岳则安就把她放下来了,右手虚搂着她。
“乔纳斯,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岳一然握住乔纳斯的手。两人手上的泥巴都已经干了,握在一起的时候有些发痒。乔纳斯瑟缩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很快又黯淡了。
岳则安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小手,女儿露出一小节白嫩的手臂,像刚挖出的藕节似的,胖乎乎的。男孩的手却瘦得像只小鸡爪,一根根骨节分明,让他都心生不忍。整个大学的人对乔纳斯都不陌生,他母亲汉娜是个妓/女,有时候傍晚就在路边招揽客人。德国的妓/女是合法的,她们也可以缴纳保险,然后在一定年龄领取退休金。但汉娜是个黑户,没有经过“上岗登记”。学校的志愿者一直试图劝她定期去医院检查身体,融入医疗保险系统,她却充耳不闻,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她一般晚上“工作”,白天就在家里酗酒,连三餐都不给乔纳斯准备,手头宽裕了就给点零花钱,大多数时候都当没这个儿子。热心的邻居报警后,儿童保护组织也曾试图带走乔纳斯,这个孩子却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他一直强调母亲没有虐待忽视他,他想留在汉娜的身边。虽然事实怎样大家都知道,但当事人不配合,谁也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岳则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分毫不显,一手揽着一个孩子,欢快地说:“走,吃饭去!”
乔纳斯被推搡着走了几步,背后的大手温热极了,他僵着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发酸。
炖肘子、土豆和香肠是斯图加特的传统主食之一,岳则安给他们点的也是这个,热量高,比较抵饱。刚一坐下,乔纳斯的肚子就响了几声,声音不小,在安静的餐馆里清晰极了。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蜷着脖子缩在宽大的衣服里。
岳则安没有说话,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化解这种尴尬,只能低着头给他们拌色拉,当做没听见。
这时,岳一然忽然站起身,拉着乔纳斯的手:“我们去洗洗吧!脸上脏死了!”
乔纳斯直起身子看向岳则安,看到他微笑着点点头才松了一口气。
餐厅不大,盥洗室就在屋子的最里侧,没几步就到了。两人并排站在水池前。岳一然用低一点儿童池子。乔纳斯的个子稍高一些,堪堪能够到成人的。洗干净手和脸,岳一然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不少。一低头看到裙摆下方的泥手印,又有些懊恼。哎,和小孩子待久了,她自己都成孩子了,泥巴全往衣服上擦。这条白色的蓬蓬裙是她最喜欢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得干净。说来也奇怪,前世她是个真正的小女孩的时候,总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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