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天下靠外族,但守天下却不可,必须要有军纪严明、在境内定居的稳定军队。当年这十万啸云军皆是精锐,跟了秦公几十年,有的上下三代都是由秦公所领的军户,因秦公被杀,在公西宰的带领下才反叛,如今秦家就只剩下秦不语这么一个遗孤,其地位可见一斑。
大魏如今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只消让那十万啸云军见一见到秦姝,朱明就必须下血本去换她,否则必定让那十万啸云军军心浮动,认为朱明待他们反倒不如鞑子的军队。
用兵之道,最忌军心不定,如果用这么一招,就表示大魏随时要准备开战了……或者,逼北燕开战。
李太师等用过兵的阁老脸色变了,低声对乐修篁道“……当真?”
乐修篁道“迟则生乱,你我有生之年,愿见一统。倘若秦不语能做那收结的灯芯,老夫愿以项上人头保之。”
其他人议论纷纷,李太师沉默了片刻,以三大阁老的身份点头道“附议。”
……
文渊阁今日议事的折子递来时,封琰看了个开头就丢进了火盆里,直到高太监急匆匆抢救出来解释了一番,才耐着性子把后面的内容看完。
大体意思是,对于北燕这桩求娶的事,大魏要态度暧昧,不许诺、不拒绝。摆高姿态,倒逼北燕拿出诚意,再逐步提高条件,一直拖、拖到北燕自己乱了阵脚的时候,就弄他们。
封琰倒不怕明天就开战,守天下他唯唯诺诺,打天下他还没怕过谁,至少在这事之前,朝中可达成一致不再逼秦不语就死……就是夏洛荻看了,怕不是想拔光闻人清钟的头发。
“乐相担保,我倒觉得可行。”封瑕越看乐修篁整理出的奏折,越发觉得妙,“我那义兄弟巫蒙有个太子巫战,年十八,尚未婚配……可叫蜀国来做这个托,逼一逼朱明自乱阵脚。”
封琰听他哥侃侃而谈,道“我觉得不行,说到底,你们还是要拿个女人当筏子,到底是没有正视秦国公的案子。”
封瑕也无话可说,问高太监道“文渊阁今日可有秦国公一案的进度?”
高太监从折子堆里扒拉了一下,道“刑部今日有一本请安折子……”
“谁要听薄老鬼拍马屁,讲点有用的。”
高太监只得再找,不一会儿,拿来一本折子道“大理寺有一本,不是请安折。”
大理寺毕竟还是靠谱些,封瑕看了一眼,递给封琰,道“大理寺查到有个怪事,你看看。”
封琰打开来一看,大理寺称查秦国公案时,沿着上回砗磲阁抓到的尼姑一顿盘问,她虽缄口不言,但有人把她认出来,说她家曾是啸云军的军户。因啸云军叛逃时,全家获罪,后来便被发配去修皇陵,误触了断龙石致使先帝的宝躯直接被压在了里面。
“此事,倒也听说过。”
当年封琰进炀陵之初,先帝就给二王闷死了,大军见了先帝的遗体之后,为求尽快登基火速发丧。后来虽然听说了断龙石坏了,但谁都没有理会,修都没有修,就让一个毛坯皇陵烂在那,陪葬品都没有。
皇帝当时的意思大约是——修你大爷,省线给后妃买头花也不给你修一砖一瓦。
但据这尼姑说……她的夫家是秦国公身边的亲随,秦国公死的前一晚,夫家曾回到家中,对妻子交代说京中有人要害秦国公,他拿了秦国公的兵符,已联系好了人叫全家跟着他从官道逃跑去投奔北燕,到了帝江关前被守军拦下盘查,然后就有一伙黑衣人追上来要杀他们,两边火并之下,只有尼姑装死得生,偷偷回家。
随后京中事变,啸云军十万大军开关放北燕南下,官兵到她家抓住了说她夫家叛国,和其他啸云军军户一样罚去修皇陵服徭役。
后来在断龙石这事发生后,尼姑就被又改为流放至崖州,然而半道上在过赤狐山山路时,连同押送公人在内,整个流放队伍齐齐失踪,彼时有山民上报,说是可能被山里的一窝大虫给吃了。
这不是巧了吗,又是赤狐山。
“不对,这不对。”封琰看罢这封奏折,道,“秦国公要叛国,他让亲随带虎符去帝江关做什么?将帅虎符一离身,那不就是把脑袋放在他人刀俎之上任人宰割?”
北燕南下时,他们见过的叛国将臣太多了,哪个不是为了周全身家、或图谋富贵,岂有这种把虎符带出去做叛国之事,然后自己连累着全家就死的情况?
秦国公图什么?
“这事你枯坐乱想也无用,倒不如去探望探望夏卿,问问她的意见。”封瑕道。
封琰觉得言之有理,揣上奏折熟门熟路地去了青天堂。
只是一过去,远远就听见一院子女人嘤嘤之声。
“这怎么了?”封琰遥指着门庭若市的青天堂。
高太监望了一眼,道“哎,这不是……那个,昭嫔娘娘被那个尹才人谋害失了龙嗣嘛,六宫嫔妃关系好的都来安慰她了。”
……她人缘几时这么好了?
封琰不方便进去,只能在门外远远等了一刻钟,待嫔妃们擦着眼角离开,这才踏进青天堂。
孰料进去之后,封琰发现人还没走完,进门一望,只见德妃坐在夏洛荻的“病榻”边,握着她的手道
“你还有什么心愿,且说吧。”
“我昨夜做了噩梦,我走后一条狐狸精趁我不在蛊惑圣心,祸乱朝纲……”夏洛荻盯着床帐顶,气若游丝道,“此番我若过不去了,记得替我把闻人清钟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