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太后顺了口气,沉吟片刻,吩咐道,“静水,给哀家收拾收拾,哀家要去奉先殿祈福……”
乾清宫总是暖和的。
寝殿内各个角落里都放置了大小相同、质地精美的铜制镏金景泰蓝熏笼。
冬日里,没有丝毫烟火气息,只有暖暖的热气渐渐萦绕整个寝殿。
明景帝身着中衣,只披了件藏青色狐裘大氅,站在轩窗边,面色凝重,显然已经知道了四皇子夭折的消息。
窗外的飞雪,顺着窗户飘了进来,有的落在了窗沿上,渐渐融化,化为了流水,氤末在了朱红色的窗沿里。
皇帝未就寝,太监自然得在旁边候着。
黄顺一直佝偻着腰,屏气凝神,生怕触了明景帝的霉头。
伺候明景帝多年的黄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伺候自家主子,是半分不敢过多分神的。
过了好半晌,一个黑衣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桌前,单脚跪地,叩首。
“可查清楚了?”明景帝问。
显然,这次明景帝是动真格儿的了。
并不像上次“皇后早产”一样,只是吩咐了便转眼便抛在了脑后。
男人的声音粗哑难听,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无比清晰,“回主子的话,四皇子风寒的原因是,皇后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蓝草乘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四皇子的襁褓里放了一块冰……”
“蓝草背后的主子是谁?”明景帝又问,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奴才……奴才无能,暂时未能得到确切消息。”
“病情复发的原因又是什么?”明景帝又问。
男人道,“慈宁宫供给四皇子的碳火很足,奴才并不能确定个中原因……”
随着男人的话音一落,寝殿里的气氛更凝重了,只听得见呼吸声。
明景帝闭上眼。
四皇子之死,罪魁祸首他心里是有怀疑的人的。
从动机来说,裴云若是最有可能的。
毕竟宫里谁都知道,是皇后弄死了她的孩子,一命抵一命是宫妃之间惯有的手段。
明景帝知道裴云若的性子,再说这事儿裴云若占理,当前也动不得皇后,所以钟粹宫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看着,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明景帝是肯定知晓的。
如果真的是裴云若……
他不可能不知道。
四皇子一死,最后谁得到的好处最大?
只有太子一派,和前朝世家了。
太子一派能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一个潜在的身份高贵的皇子,只是折损几个钉子而已,这笔买卖谁都会做。
想到这,明景帝脑海里又浮现出苏之娴的容颜,浅笑低吟,从容和婉。
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
还有,端柔贵妃和太子李承泽。
他们这段时间走得很近。
太子每天都定时给端柔贵妃请安,从未有一天落下。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怀疑明孝元皇后的嫡亲妹妹和她唯一的孩子。
那么,就只有前朝世家了!
世家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串通一气的世家大族。
明景帝都可以想象明天的折子里,有多少是拿四皇子之死说事的了。
难道,科举制真的行不通吗?
生平第一次,明景帝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并不是怀疑科举制是否真的利国利民,而是,怀疑它是否适合如今的大明王朝。
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是农民起义出身,一路从北打到南边,再一统天下。
开国皇帝也是个大方的。
建立新的政权后,给一直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兄弟们,分封了不少爵位,也算是真正做到了“有我一口肉,绝对少不了你的一口汤”。
历数历代史书中的“卸磨杀驴”等等,大明的开国皇帝算是好的了。
也正是因为他这么随心所欲,便导致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曾经的功臣们身后的家族,经过几百年的经营,已经演变成了如今的世家大族。
现如今,世家已经在大明扎了根,若是一锅端,大明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到时候,周边各个小国闻风而来,趁火打劫,这好好的一个大明王朝,说不定得生生地败在明景帝的手里。
难道他的决策真的是错的?
明景帝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绝对不允许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就这么生生地败在他的手上!
如果这次四皇子早夭真的是世家给的警告的话……
明景帝皱了皱眉头,这次是四皇子,下一次不就是他了?
看来,以前对他们总是太过宽容了。
“可有审出什么?”明景帝问的是蓝草。
男人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张有着密密麻麻墨迹的纸,道,“这是供词。”
明景帝接过,一点一点慢慢看。
突然,眼底露出惊讶的神色。
据蓝草所说,幕后主使赫然是端柔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