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春,皇帝崩,太子继位。
宫中传出流言,先帝驾崩之事多有蹊跷,话间隐隐将矛头指向了新帝。不出多久,另一则有关先帝美貌妃子和新帝的香艳谣言盛行起来。流言从宫中传出,成为茶寮酒肆中的消遣。后有说书人整理定本为《敛花记》,遂一发不可收拾。
以北疆王赵佑挑头,众边王纷纷祭起为先帝报仇的大旗,讨伐逆子,大军直逼京师。
夏七月,京师城破,新帝退位。众王推举先帝幼子赵振继位,北疆王赵佑、新袭宁王赵拓、西蜀王赵晖等诸人辅政,改元开平。
秋,帝赐进京诸王王爵世袭罔替,诸王退兵。
开平二年,北疆王兼幽、凉两州节度使,辞辅政大将军职。西蜀王病重,辞辅政大将军职。自此宁王赵拓大权独揽。
开平四年,南疆地裂,死伤数万。皇帝下罪己诏,称己行失道,自愿让贤。
开平五年春,宁王赵拓继位,改国号大昭,改元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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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快啊……”改朝换代之后依旧当着国子监祭酒的杨青山,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给自己倒了一壶酒。
和他对酌的正是大昭的开国皇帝。
杨青山抿了一口酒,道:“最近朝里又吵开了。当年要是你不急着改朝换代,这破屋子尽管四处漏风,东修西补好歹还是能用些时候。至于现在这般捉襟见肘么。”
赵拓道:“他们又争什么?还是更化那一套么。”
杨青山无奈道:“经书你读的不少,怎么对读书人这么个样子。”
赵拓笑道:“杨祭酒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两人都想起当年众边王进京后进展的局势,周旋于虎狼之间的焦灼。手上没兵没将,单凭三寸舌挑动百万师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最后他们是让出了大半利益,才将众人送走。
不过王朝到底是建立起来了。
它可以有漫长的时间用以休息养育自己。
如今埋下的边患,自有下一代、再下一代去处理。
他们能做的就到这里了。
杨青山叹道:“朝上该清理的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我半辈子养起来的门生故吏,能顶上的都顶上了。如今我也是个无用之人,前些日子告老还乡的折子怎么被打回来了?”
赵拓身着龙袍,眉目间的气势比往日强了不少。
“不想批。”
杨青山道:“这五年你只管把人杀了,也不管空出来的位置谁可以填。我替你一个个把坑填好,难道功劳还不能换个田庄,过几天自在日子吗?”
赵拓幽幽道:“就凭当初设计让师傅陷在宫里一事,就足够杀你十遍。”
杨青山闻言收起了笑脸,道:“当日我留在你身边,总比他留在你身边有用。”
“是啊。”赵拓笑道,“堂堂国子监祭酒,十年来培养的多少门生,都尽数为朕所用。哪里是一个小小画师能比的上的。”
杨青山道:“卿云兄……也真是可惜了。”他不知当日故事,只道林朝惹恼了先帝,被关押在密牢,正巧遇上走水,这才丧命。
赵拓轻声重复道:“可惜。”
杨青山倒了满满一杯酒,洒在地上。赵拓看他做完此举后,将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酒不烈,但喝得急,还是呛了两口。在沉闷的咳嗽声中,赵拓想,当年林朝仰头饮尽鸩酒的时候,是小口轻啄呢,还是只求一个痛快。
赵拓对杨青山道:“朕……不会放你走的。”
杨青山作色而立,道:“你——”
赵拓慢慢将酒壶放下,闷声道:“留下来,陪我说说他罢。”
杨青山一时失言。静了许久,他方道:“当年我称病避朝,实则暗中尾随赵丞去北疆,和赵佑密谈。回来后只听得宫中密牢走水,卿云兄……难道这其间还有什么辛秘?”他尽量挑了和气的语词,若不是看赵拓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以他多年的疑惑和沉郁,早就追问林朝当年的死因究竟是什么了。
“没有。”
“是我让他死的。”
杨青山怒道:“我只以为你当年放他深陷宫中,是另有万全之计。以你赵拓的手段,难道还救不下区区一个画师!”
“能救。”赵拓笑道,“但为什么要救?”
杨青山站着,赵拓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酒意迷蒙。
“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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