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来了句:“如果你不送我去,我就告诉王婶女儿,你与张家玉梅有一腿,还有花楼的怜娘、茶叶铺的芳丫头,悦来酒楼的……”
“好了!”
卫尉赶忙捂住她的嘴,愤愤瞪她一眼。
“送你去了,你可别乱说话!”
卫绛点点头,而后扬起一抹狡黠笑意,伸出小指与他拉了勾。
卫二郎叹着气上了马,心不甘情不愿护送小妹去船埠,刚到那儿,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卫千总的船到了。
卫千总每次航海归来,都以号角为号,如同在外打了胜仗,光荣凯旋。他是云海洲的顶梁柱,人也得像根钢梁,魁梧威猛、顶天立地。在卫家快要覆灭的日子里,他们的船队已七零八落,他没有半点落魄神态,也未曾抱怨过。
在卫绛眼里,爹爹是真正的硬骨,不管对人,还是对海,他从不屈服。
念往昔,卫绛红了眼眶,当初连爹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见有人下船,她情不自禁跳下轿子拨开人群冲到最前头。
“爹!爹!”
卫绛蹦跳,挥舞起瘦猴似的双臂。长卧病榻的她太矮小了,不一会儿就被后面涌来的人挤没影了。她硬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出人堆,飞奔跑到卫千总面前。
“爹爹!”
卫绛扑进卫千总怀里。卫千总的胸膛如堵*墙,把她的鼻子都磕疼了。
卫千总一时半会儿没认出她,粗眉拧成了结,他把头往后仰了几寸,低眸看到黄干的头发以及瘦弱的小身板,这才惊喜地说道:“原来是阿绛啊,你怎么会来这儿?”
好久没听到这粗犷浑厚的声音了,卫绛百感交集,笑中带哭,哭中带笑,令周遭的人摸不着头脑。
卫千总不怎么会安慰人,只一个劲说:“好了,阿绛别哭了。”而后他看到卫二郎呆若木鸡立在人堆里,不满地拧眉道:“你快过来,劝劝你妹妹。”
卫二郎很无辜,也很莫明,他依从父亲的意思,走过来象征性地拍拍卫绛小脑袋。
“你这几天怎么了?情绪起伏很大啊。”
听了这话,卫绛收起泪,离开卫千总怀里时,她已然换了张灿烂笑脸。卫千总看她脸色比之前好了,模样也比之前精神些,愁眉瞬间舒展。
“阿绛的病好了?”
他问卫二郎。卫二郎点点头。
“不知常师爷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把她的病治好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嚷着要来接你。”
“哎呀!这老鬼真有两下子。”
卫千总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耳。他一高兴,就让左右随从到船上挑几桶好酒,给大伙分了。不一会儿,船上传来一阵欢呼,紧接着就闻到股甜甜的酒香。
卫绛很心疼,这吕剑所产的青椰酒可贵呢,简直就拿钱往外洒,而那条船上不知有多少头白眼狼。
卫绛拦不住卫千总,她也不想被这事搅坏心境,能够重生再与家人相逢,她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美满。
卫绛侧首无意间看到了卫珍儿,她梳着双环髻,颈上挂着点翠垂珠缨络,下船时,鹅黄襦裙迎风微扬,道不尽的窈窕。
卫绛见到她高兴,连忙转身投入她的怀里,甜腻腻地唤了声:“姐~~”
卫珍儿看她能跑能跳,先是一怔,缓过神后不免高兴起来。她抿嘴莞尔,笑不露齿,再开心也就是这般娴雅姿态。
“你的病好了?”卫珍儿温柔问道,声音轻细得像黄鹂叫。
卫绛点点头,然后抬起手轻轻摸起卫珍儿的脸。肤如凝脂,吹弹欲破,卫珍儿与她记忆中一样美得不可方物,但……卫绛想不起卫珍儿前世的结局,官兵屠门的那日,她没见着她。
脑中划过惨景,卫绛不由抖擞,她硬是把残影忘记,抱上卫珍儿亲了又亲。
眼下家人都活得好,心中似有块蜜正在慢慢化开,甜得她直想笑。
就在这一时候,卫绛眼前忽然多了片鸦青色,色深如黑夜,吸走所有光亮,瞬间打散了她的欣喜。她不禁抖颤了下,缓慢且僵硬地移过目光,盯着这片墨色、盯着上边的银丝云纹。
“墨华兄,你也在啊。”
耳后响起卫二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