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脸色刷白,手脚冰凉,大呼不妙,急急忙忙拿器具把箭□□。箭羽一抽,滚烫的血溅了墨华满脸,他急忙伸手按住卫绛胸前的伤口,不停念叨:“你不能死,不能死……”
卫绛被他这般占着,常师爷使不出身手,只得命人先把他拉下去。
“不……不……不行!”
墨华疯魔了,他不肯走,还差点打伤人,然而一个踉跄之后,他顿时冷静下来,匆匆地松开抱着卫绛的手,依依不舍地退去。
手上的血尚未干涸,混着海水缓慢滴落。墨华能听到哭声、听到叫骂声,惟独听不到自己呼吸声。
刚才卫绛中箭那幕犹如走马灯,每一个停顿都让他痛苦万分,他觉得自己应该能预料,为何偏偏疏忽了?为何中箭的人不是他,而是卫绛呢?
墨华想不通,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不应该让卫绛受这个苦,上天太不公道!
“墨大哥,你没事吧?”
海带突然跑来,顿时打乱了墨华思绪。墨华两眼恍惚,分明集中不了精神,嘴里却说:“我没事,没事……”
怎么会没事?刚才明明见他斗鲨鱼,手割得满是血,怎么会没事?
海带抓起他的手掌一看,几道血口深可见骨,于是他忙拿出药棉布把他的手裹紧。
墨华见到血又慌乱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阵脚,但心绪就是控制不住,他真怕她会走,好不容易今生能得圆满,她若走了,他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心乱如麻的人何止他一个。周遭皆是卫绛亲朋好友,刚才那幕惨剧人人都看到了,眼下心有余悸,李氏更是哭天抹泪,几近昏厥。
“是谁指使下得毒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对,没错!把这个人找出来!”
……
众人义愤填膺,振臂高呼。而这一呼喊竟令墨华魂魄归位,忽然之间他就想起一个人——林采晏,只有林采晏才会不顾大局,下这种毒手。
“林采晏。”
墨华细细将他的名字咀嚼,所有仇恨都集在这三个字上,每一字每一声都要嚼到稀烂。
墨华几乎都能看见他躲在暗处阴笑,为他计划洋洋得意,并且听到他说:“既然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碰分毫。”
“滚开!”
墨华唾骂,提起剑准备去取林采晏项上人头,然而没走几步,他便想起卫绛,想起她生死未卜。
墨华无奈把剑一扔,暂时让姓林的残喘几日,待常师爷出来,不管卫绛是死是活,他都先要给她个交待。
过了会儿,常师爷终于露脸了,而这一炷香的功夫仿佛过了千万年,一下子令墨华苍老虚弱。他抬起头,看见常师爷是笑着的,心中顿时燃起希望,急忙跑上去抓住常师爷的手,问:“怎么样了?”
“还好,还好。只是流了点血,没伤到要害,过会儿二妮子就会醒了。”
这话简直比金榜提名、天降横财还要令人高兴,顷刻间船上又炸开锅子了。墨华迫不及待地想去看她,常师爷将他一拦,小心叮嘱道:“别吵醒她,让她睡会儿。”
墨华颔首,而后匆匆地入船室。这时,卫千总与李氏他们都在,见墨华来了,他们自觉退让出去。
卫绛睡得安详,只是脸白得过了,墨华伸手想摸她的小脸,顿时惊觉浑身湿漉漉,他又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来。
墨华就跪在榻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实在叫他心疼,于是他呵上口气,小心裹在掌中揉搓。
“今天咱们真算在海里成亲了,还有一条大鱼来看热闹呢。”
墨华笑着,难过但也笑着。他希望卫绛能快快睁眼,可想到常师爷的话又恨不得她多睡一会儿。
墨华心想:待她醒了告诉她她差点被条鲨鱼吃掉,不知她会有怎样的神色。记得上一辈子她就吵着要去看鲨,可惜这回鲨来了,她却闭着眼。
想到刚才惊险,墨华不由收紧双手,心中惶恐难消。榻上的人儿动了下,像是极不舒服地哼了声,墨华回过神,只见把人家的小手都捏白了,他立马就松开了。
“疼……疼死老娘了……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卫绛哼哼唧唧,一句话皆是粗口。她转动眼珠,看见床边的落汤鸡,惘然问道:“你谁呀?”
墨华一吓,以为卫绛摔傻了,连忙伸手摸摸她额头。“我是你相公,你不记了?”
他语气里满是惊恐,而卫绛依然惘然,甚至有些害怕。
“我不认识你!”
“我……我……我……”
墨华百口莫辩,急得眼眶泛红。忽然,卫绛噗哧一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没想墨爷也会有哭的时候。”
说这话时,她眼中明明也有泪,一笑全都抿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