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郑薇忙嚷嚷着:“快快,玉版,先给我盛点粥,唉哟,小厨房里真贴心,这是专门给我熬的淮山糯米粥养胃的吧?闻着可太香了,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跟好吃的作对,拿不吃饭来糟践自己的笨蛋呢?”
玉版紧张地应了一声,却不敢搭她的话茬,看着郑薇笑嘻嘻地给郑芍盛了一碗竹荪鸡汤:“陪我吃点吧,一个人吃可没意思了。”
郑芍板着脸,但还是别别扭扭地接过了那碗鸡汤。
郑薇这边总算安生吃到了一顿可口的饭菜,顿觉世间至美不过如此,真是心满意足。而郑芍在小口抿完郑薇给她盛的竹荪鸡汤后胃口大开,又吃了一小碗米饭方满意地停箸。
出了这么大的事,郑芍这几天明显没好好吃饭,又是担心又是怄气,心情能好才怪,这也是郑薇宁愿冒着惹怒她的风险,也要想办法让她多吃口饭的原因在。
人一吃饱饭,心情就能好一大截,有什么话也就好说多了。
等宫女们把炕桌一撤,郑芍的表情松泛了不少,她蹬掉绣鞋就朝郑薇的被窝里钻。
郑薇虽从她之前一系列的动作里料到了会有这一出,但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阿离,现在可是在宫里呢,这不合规矩。”皇宫里宫妃们可不能随便睡在同一张床上,每个品级的宫妃行止,仪容,包括所用器皿,所穿衣饰,都是尺量寸度,有规制规矩的。
阿离是郑芍的小名,自从进宫起,郑薇就没再叫这样叫过郑芍了。但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夜晚,郑薇知道,郑芍需要来自朋友的安慰,她需要这种久违的亲密。
郑芍这样的身份,平时极少能有平等交流的朋友。还没入宫的时候,郑薇在外面规规矩矩地跟着众人叫她一声堂姐,等只有两个人了,郑薇就亲昵地叫“阿离”这个只有至亲好友叫的小名,一叫,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她们既是最亲的姐妹,也是最好的朋友。
至少,在郑芍的心里,她允许叫“阿离”的人都是至亲,是被她放在心里在意的人。就连,包括那位至尊,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告诉他,自己的小名。
尽管,母亲曾叮嘱过她,面对丈夫一定不能毫无保留地给予,一颗心一定要好好守住,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被伤到。可是,周显是不一样的。他与她那样亲密,他曾跟她说过那么多没有听过的甜话儿,他……他在床榻间是那样的温柔,他们,曾整夜缠绵……
郑芍怔忪了片刻,随即昂着脑袋,任性地道:“不管,反正,我今晚就要在这里睡了。”
郑薇只有用无奈地眼神看着她,郑芍顶了一会儿,终于顶不住,嘟着嘴道:“好了好了,我只在你这里待一会儿就走,你别拉着个脸撵我。”
郑薇也不是真心要赶她走,只是这姑娘惯会撒娇使赖。别看自己比她小一个月,可心理年龄大她那么多,两个人中间,从来都是她拿主意的时候多,久而久之,郑芍反而像个妹妹一样,有时候还会在她面前把对付长辈们的那一套使出来。她不跟这姑娘把规矩先说好,只怕到时候她聊得起了兴,真赖在这里不走了。
郑薇刚刚被周显狠罚过,说不定现在还被他记着小本本,她就是心里已经放开,行动上却不可能真的不把皇帝的愤怒当一回事。
姐妹两个就像没入宫前一样缩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前天早上跟着苏岚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子宁?”
“对,叫子宁,她被杖毙在坤和宫里了。说起来,子宁我们没入宫时都见过的,她跟着苏岚,那时候多傲气,连你都不看在眼里。”
郑薇默然,主子都这么惨了,当奴婢的只会更惨。若是真审出苏岚要害柔嫔的证据来,现在苏岚的下场也不会比子宁好。
郑芍咬了咬嘴唇:“你说,皇上有一天会不会……”
她怯怯地望着郑薇,像是希望郑薇代替自己,将自己心底那个不愿意想到的可能性给否认掉。
可是,郑薇必须得撕开郑芍所有的少女式幻想:“阿离,你还记得,皇上之前曾多宠爱苏岚吗?”
郑芍如蝶一般的眼睫可怜地颤动着:“可是,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明亮的烛火下,郑薇的目光如剑芒一样锐利,她只用两个问题就刺入了郑芍的心里:“你有哪里比苏岚更强的?你凭什么让皇上对你另眼相看?”
至到现在,郑薇才真正明白,威远侯夫人为何不顾郑芍的激烈反对,也要把她一道送入宫中。
知女莫若母,郑芍尽管幼承庭训,得威远侯夫人亲自教导,但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子总归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有所幻想,尤其,这个男人成熟而有魅力,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有几个女孩子能抵受得住这样的男人?现在的郑芍,在男人面前还太稚嫩。
假如没有进宫,无论郑芍嫁到哪里,就算她犯了错,以威远侯的权势也有回旋的余地,可是,在宫中,她连犯错的机会都不能有。
皇权碾压,一切皆为尘泥。
而郑薇,就是负责打破郑芍纯真幻想的那个人。她们目标一致,利益共同,感情深厚,只有她说的话,郑芍才会认真听,也只有她,才敢及时地直言谁都不敢说的真相。
郑芍久久没有答话,郑薇等着等着,觉得有点不对,把她的头发拨开,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郑芍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居然抱着她的手臂睡着了。
郑薇哑然,原想把她拍醒,最终只是帮郑芍掖了掖被子。
不管郑芍往后会成长成什么样,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正在褪去青涩,远未成熟的小女孩。
只是,郑薇没料到的是,郑芍的成长,比她想象中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