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有觉得只能哑巴吃黄连的,更多的人觉得就该把这事闹大。
本朝尚文,皇帝尤其偏爱学问好的人,因此学生们的气性便格外的大。
据说为着到底要不要闹大这件事,学子们也已是苦恼多日,直到今天,陈思的朋友们在街上碰到从城外养伤回来的英国公的车驾。
是,太子与郡主身份高贵,他们惹不起。
可英国公那是华阳长公主的独子,是太子都要避让的人,他们顿时就觉得看到了希望,上去就拦了祁淮的车驾说有冤情,想请国公爷为他们这些贫寒学子做主。
他们的状子是早就写好的,这些文人学子写起状子来,当真是感人至极。
黄连“咳”了声说:“据说英国公当时就看哭了……咳咳咳……”
其实黄连觉得祁淮就是在装!
祁知年又赶紧问:“后来呢?”
“后来,英国公擦了眼泪,就说他也很为难,他虽是英国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实他这话已是有了松动,学子们就更要求他出头,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跪了一地,还有不少路过的百姓也替那陈思抱不平,都跪着呢。
“亏得我是走路来的,你是没看见啊,今儿街上的那些马车、骡车已经全都堵在那儿了!我估计英国公是会帮他们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去京兆府衙门了。”
祁知年蹙起眉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事都是祁淮背地里使人去干的。
祁淮这样做,会被皇帝怀疑吗?
祁知年很担心。
“喂——”黄连在他面前挥挥手。
“黄大哥,我们去看看吧。”
“好!便是你不去,我也要去看看的。”
说实话,就是他从前生活的年代,除了电视里,哪里都看不到这样的事。
祁知年进去跟范嬷嬷说了声,便和黄连一起出门,巷口还遇到准备收摊的林家母女,听说是这样的事,林秀秀也跟着他们俩同去。
果然越往京兆府衙门走,人越多,黄连指着一处说:“我来时,他们便是在此处拦的英国公,此时恐怕都已经去了衙门!”
林秀秀听了此话,还兴奋道:“我听说英国公是难得的君子!他一定会帮他们的!”
黄连心中“呵呵”,英国公会帮那些人他可以赞同,君子这个嘛——
他看了看祁知年,他持保留态度。
祁知年心里着急,并没有在意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一心赶路。
待他们到衙门时,衙门已被挤得水泄不通,简直是人山人海,他们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
祁知年努力了好半天,也没能挤进去,他失望极了。
很快,皇宫的方向也来了不少人,马车中下来一名面容严肃的青年男子,祁知年认识,是太子的嫡长子,皇太孙赵锦。
看来这事儿的确闹大了,连赵锦都来了。
赵锦一来,立即有衙门的人过来引他进去。
祁知年此时着急见到祁淮,脑袋一热,立马往赵锦走去。
侍卫们刚要伸手拦,发现是他,纷纷呆住,赵锦瞧见他,也是一愣,下意识地就低声道:“表弟——”叫到一半才想起不对。
祁知年这时顾不上脸皮厚不厚了,他小声问:“可以带我进去吗?”
说实话,赵锦是跟祁知年关系最好的一位“表兄弟”了。
祁知年又不是傻瓜,一个人品性如何,他还是辩得出的,皇室的那些子弟,也就赵锦没有长歪,独苗苗。
赵锦定睛看他片刻,点点头,叫他站在自己身后,带他进去。
祁知年心中一喜,贴着他立即往里走,刚迈进堂内,便已听到祁淮那不急不慢的声音:“大郎来了,这事儿还是得他来做主,我身上并无官职,只是恰好遇到,心里实在难受,便觍着脸带他们来这一趟,我就在此处看看,你莫要紧张。”
京兆尹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皇太孙殿下驾到!!”
京兆尹赶紧起来拜见,祁淮也懒懒起身,京兆尹已经跪下了,祁淮刚站起来,“起来吧。”,赵锦叫起,直接大步上前拦住祁淮,“表叔别多礼。”
祁淮身上的慵懒却是骤然消失,他看向赵锦身后紧紧跟着的祁知年。
祁知年的心疯狂跳动,盯着多日不见的祁淮看,根本不舍得移眼。
祁淮蹙眉,赵锦低声解释:“在衙门外头遇到——”显然是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祁知年才好。
祁淮的眉头依然紧皱。
赵锦便有些讪讪的,觉得自己还是办错事儿了,实在是方才觉得祁知年有些可怜,到底相处了十多年,他没法拒绝。
看来祁淮真的很讨厌自己啊,祁知年面露难过与委屈,祁淮朝边上站着的程渠看了眼,程渠立马过来,伸出手臂挡着他的脸,再用后背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将他给拽了下去,祁知年不舍地还要回头看,程渠小声道:“您最好不要让人瞧见您的脸,此处人多口杂得厉害。”
祁知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只好低着头,被程渠带到内侧的小房间,在那里他看到了纪嬷嬷他们。
这才知道,纪嬷嬷他们出门的时候也被那些人给拦住了道,后来就索性被带来这里。
“小郎君!”纪嬷嬷他们见到他,自然是无比欣喜。
祁知年已经蔫了,被他们拖着坐下,无力道:“他可能真的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您看到国公爷了?”
“嗯……他看到我,眉头皱得好紧,他不想看到我,我是不是来错了……我只是想要给他道歉啊,我找不到他,只能来这里……”
祁知年低声茫然地喃喃,压根听不到纪嬷嬷他们劝慰的话。
衙门堂中,因为赵锦的到来,已经开始正式升堂。
堂下站着的全部都是学子,他们都是举人,上堂无需下跪。
陈思躺在担架上,他的朋友们代为申诉,其他的学子们陪同在侧,一副定要讨得公道的模样,赵锦也是认真倾听,这给了学子们更多信心。
而一手挑起此事的祁淮却是完全走了神。
他的手肘支在椅把手上,手背懒懒撑着脸,看似闲适,满身却阴沉得吓人,收都收不住,就连那还隔着些许距离问话的京兆府尹都不停冒冷汗,并不时偷偷打量他,暗想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得不对……
祁淮满脑子却是只有一件事。
为何不过这么几天没见,小家伙的眼睛下面全青了?
越想,他的脸色便也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