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起,许多桃花瓣卷在其中,又纷纷落在他的发间、肩膀,甚至是马背与地上。
他的双眼直直朝着祁知年望来。
祁知年的手扶门框,呆愣在门边,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黑马嘶鸣后,前蹄终于落下,祁淮翻身就从马上下来,几步走到马车旁,顶着小武既是惊吓又是佩服的眼神,抱起祁知年就走,转身就进了路边的桃林。
两人的身影没入桃林不见后,小武才急急反应过来。
姜七娘更是差点没晕过去,拉住范嬷嬷的手问:“方才那,那可是国公爷?!我十多年不曾见过,可是我看错了?”
“确实是国公爷!”
姜七娘手直抖:“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们年儿哪里做得不对?怎会这样!”
她说着就要掀开毛毯下车去追。
范嬷嬷赶紧抱住她,急道:“娘子,您冷静!国公爷不是那样的人,他若真要为难我们小郎君,又怎会让他离开京都?”
“万一就是离了京都才好动手呢……”姜七娘的声音也在颤。
范嬷嬷犹豫一会儿,还是坚决道:“不可能!”
毕竟在姜七娘还不知道的时候,她便已从祁知年那里知道许多事,国公爷旁的不说,对他们小郎君绝对没话说!
“小郎君都被他给带走了,我瞧着是朝林子里去的,您就算过去,也追不上,不如请小武或者黄大夫去瞧一眼。”
“好好好!”
黄连早已闻讯而来,听说是祁淮来了,他嘀咕了声大家都没听到的“到底是追来了啊”,很好说地往林中走去。
祁知年双手还是先前扶住门框的那个姿势,被祁淮就这么给“卷”了出来,桃树枝不时刮过他的腿或是祁淮的手臂,脸又被花瓣刮到时,他终于回过神,眨了眨眼,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祁淮却不言语,抱着他又走了十来步,确定无人会来,这才将祁知年放下。
祁知年刚站稳,看到他的披风有一半被风卷到后背,他伸手要去帮祁淮折回来,祁淮却顺势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身后的桃树树干上。
“……怎么了?”祁知年不敢动,盯着他,“难道出什么事了?”
祁知年脑中乱想,甚至猜测难道祁淮被人追杀?!
祁淮看他,眼神落在他的面上几乎不舍移开。
来的路上,他想了许多话,更是想过多种话术,他完全知道如何能留下祁知年,祁知年太好骗,说些话骗骗他,或是吓吓他,他就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回去。
只要目的达到,他并不介意骗祁知年。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
只可惜到了此时,他竟是一个字儿也想不起来。
好半晌,祁淮只吐出一句最为真心的真心话:“别走。”
“……”祁知年眨了眨眼,嘴巴微张。
“别走,留下来。”祁淮再道。
“可,可是——”
“我并不会强求你们住在国公府,或是温园,你们可以住在城外,住在任何你们喜欢的地方,你也可以做你任何想要做的事情,无人会去打扰你们,我也不会。”
“不不不。”祁知年连连摇头,祁淮怎能用上“打扰”这个词!
是他们的存在,打扰了祁淮原本安稳的生活才是!
祁淮却是以为祁知年的“不”是在拒绝,心中颇有些急躁,难道只能用哄跟骗的了?
急躁间,林中的风掠过,桃花瓣洋洋洒洒,祁淮蓦地想起那个梅园。
对,还有那个梅园。
祁淮立即又道:“还有你埋在树下的三坛酒。”
“……”
“尚未起出,那是你亲手埋下。”
说完这句,祁淮便再不多说,而是看着祁知年。
这样的祁淮,熟悉却又陌生,是的,尽管祁淮还是那副常见的镇定模样,可他紧缩的瞳孔还是暴露他心中的焦急与紧张,若不是祁知年离他这样近,恐怕也不能发现。
偏又因为这份发现,祁知年反而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从来那样云淡风轻的祁淮,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如此焦急吗?
但是祁淮的眼神越发灼灼,甚过这满林子的桃花。
祁知年顶着这样的眼神,想要闪躲,却又被祁淮紧紧地按住,动弹不得,他只能直面祁淮,他的脑袋便也越发像一团糨糊,不由便道:“可,可是……你很快要成亲,你会有自己的孩子,我,我和我娘亲,这样子的身份,只会妨碍到你……我们已经妨碍你这么多年,我们不能再这样自私……”
霎时,祁淮的眼睛更亮,按住祁知年双肩的手甚至微微颤抖,只是他们俩谁也没有发现。
祁淮向前一步,祁知年已经完完全全贴在桃树上,两人膝盖紧紧贴住,脸之间已是一根手指也插不进。
“是谁说我要成亲。”
“……是人总要成亲的啊。”
“你也是?你想和谁成亲?”祁淮的声音蓦地又变得咄咄逼人,甚至有股怒气。
祁知年完全招架不住,糊里糊涂地道:“我,我没有要和谁成亲,但是我长大了要成亲的啊,大家不是都这样么……”
“所以要去江南找一名南方女子成亲?”祁淮的声音中,怒火更甚。
“我没有想要去江南成亲。”祁知年立即反驳,又晕乎乎道,“不过我娘说,江南女子更适合我……”
祁淮气笑。
“……”祁知年有些无措,却又有更多茫然,他没说错啊,为什么祁淮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祁淮再不打算与小家伙讲道理,他站直了,低头看着祁知年道:“跟我回去。”
这次再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完全不容置疑。
“……”
祁淮转身,拉起祁知年就走,祁知年被拽得走得跌跌撞撞,脑袋里的糨糊晃来晃去,已经完全懵了。
走到桃林边上,撞上好奇地正在探头探脑的黄连。
瞧见他们,黄连立马站直,一本正经地道:“国公爷您来啦!”
祁淮看也没看他,拽着祁知年从他身边直接掠过。
怎么好像气得不轻的模样?
黄连立马转身也跟上,只是祁淮走太快,一下便走到马车旁,小武傻坐在车辕处,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倒是范嬷嬷迅速从马车下来,瞧见祁淮这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摸不准他这是怎么了。
她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祁淮已经道:“去江南之事再议,下个月便是考童试的时候,先考了童试再说,儿郎还是要以学业、事业为重。”
“国公爷——”范嬷嬷还想再询问。
祁淮拉着祁知年已经往他的马走去,茫然的祁知年直接被祁淮抱起放到马上,范嬷嬷急步跟上去,“国公爷!”,祁淮翻身上马,双手环住祁知年,绕到他身前扯住缰绳,使得马儿转了个弯。
祁淮望着马下范嬷嬷道:“我先带他走,稍后便会有人来接你们,你们在此处先稍作休息。”
说罢,“驾!”,马已经朝着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国公爷!小郎君!不是——”范嬷嬷跟着跑了几步,实在是年纪大了没劲,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腿儿看向远处的身影,远远地也只能看到两人交织在一起随风飞扬的黑白衣角。
这叫什么事儿啊!
范嬷嬷用力将手一拍,急得也只能原地跺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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