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朝廷于三年前早就拨下银两拓宽河道加高防堤,花了那么大笔的银子,却丝毫不见成效,可见有人胆大包天,贪了个脑满肠肥。
今上震怒,严令彻查,仅仅半年间,便砍了三波人头。
如今天牢里,正关押着第四波。
河道贪污一案牵连甚广,绪宁帝严令彻查,本就受到不少阻力。后又大开杀戒,早就使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谢家这时候出个天生奇相的闺女,少不得有人借机做文章,让他大赦天下,以防有伤天和。
可偏偏越是这样,绪宁帝越是生气。
要说杀人有伤天和,他造反那二十几年,及这称帝近二十年,杀人何止万千,怎也没见老天打雷劈了他?
可见那帮子文人,干下了龌龊事,又贪生怕死,这才祈求他这个当皇帝的宽和仁慈。
绪宁帝所料不错,紫衣卫刚离开一会,就听丞相与薛阁老相继求见。
来皇帝冷哼一声,让人进来。两人跪拜之后,果然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朝他道喜:“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圣上,大喜啊!”
绪宁帝皮笑肉不笑地问:“不知几位爱卿何出此言?朕到底是何喜之有啊?”
“陛下,陛下您还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老天降下祥瑞了!”薛阁老说完,朝丞相李玉挤眉弄眼。
却见那老狐狸垂着眼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装死。
他只好自己接着把话说完,道:“就是咱们的郢国公谢大人,家中刚得了一位千金,这位千金不得了,出生时手里攥着颗珠子。那珠子据说世间罕见,此等奇事,不是天将祥瑞还能是什么?可见上苍对陛下您十分满意,这才降下祥瑞以示嘉奖……”
“说得好!”
薛阁老正准备再接再厉,把自己宽容温和,广施仁政的理念传达给陛下。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只见这位草莽皇帝老怀大慰,抚掌而笑道:“自朕登基以来,一直法以严,清吏治,如今苍天降下祥瑞以示嘉奖,可见苍天对朕深感认同。既然如此,朕自当再接再厉一如既往坚持不懈再创佳绩……说道这里,朕才想起来,有关赎买民田一事,应当再立严法才对。”
“这……陛,陛下……”薛阁老都要哭了,自己颠儿颠儿地拉了丞相进宫,可不是为了让皇上杀更多人的呀。
没想到适得其反,硬是惹怒了皇上,要真在本就严厉的民田法上头再加几条,他出了宫门,恐怕就要被同僚们的唾沫给淹死了。
事到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丞相身上。
薛阁老哭丧着脸,眼巴巴地去看李丞相。
皇帝自然而然,也看向静立一旁的丞相大人。
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只见这位出了名的老狐狸慢条斯理地假咳一声,说:“启禀皇上,老臣本要去天香楼与几位老友喝酒,路上遇见薛大人,薛大人说要进宫来见陛下,却不认路,这才让老臣帮忙带个路。现在薛大人既然已经见到陛下了,那老臣,也该功成身退了。”说完一鞠躬,等着皇帝发话好离开。
薛阁老听了他的话,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手指着他,怒道:“好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分明是你巴巴地跑来,说谢家出了一件大事,必要禀告给陛下知道,臣这才,这才……”
“咳咳,大人刚才不是已经禀报完了么,老夫不抢大人的功劳,你看,这不是好事么!”
这两个老家伙,见说不动皇上,还有可能把事情弄得更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着皇帝的面耍起赖皮来。看得绪宁帝哭笑不得,无语半晌,终于是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去。
平安却是很不明白:“丞相大人跟陈阁老今儿是怎么了?这种不知真假的消息,也敢往陛下跟前递,也不怕到时候被查出来,谢家其实在作假?”
“这群老狐狸,聪明的很呢!”绪宁帝笑道:“若当真查出谢家弄虚作假,到时候这帮老东西必定个个哭天抢地,直道自己被骗,最后问责起来,全由谢家担着,他们反而成了受害者。”
“这样说来,谢家这回是被人当了枪使了……”
正说话间,又见一宫嬷装扮的女人进来跪拜。
平安识相,朝绪宁帝揖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宫嬷这才跪在地上禀告道:“陛下,灰衣探来了消息,谢家得女,生而藏珠,因此事重大,探子亲眼见了那珠子才敢回禀陛下,请陛下示下。”
绪宁帝一愣,惊诧道:“当真?”
“千真万确,那女婴降生时,产房就有咱们的人。”
“这可……真是!”
绪宁帝缓缓坐到了龙座上。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奇事?”
宫嬷伏地不语,她知道皇帝根本不是在问她问题。
良久之后,才听到绪宁帝说:“下去吧,谢家以后,当严加看管。”
宫嬷默默退去。
绪宁帝静/坐片刻,终于起身往内宫走去。
谢家之事大约已经满城皆知了,所幸是个女孩……既然如此,皇后作为一国之母,表示一下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