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开学, 学校的宿舍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来帮忙整理寝室的家长, 唠叨的父母,大包小包拎着生活用品跟搬家似得, 这是每年这个时候必然的风景。
十几岁的男生们有不少还是第一次离开家,脱离了高考的压迫,正准备奔赴他们心目中没有考试、不用没完没了刷题的精彩人生。
——当然,再过一两个月,他们会发现比考试更恐怖的是论文报告。
至于恋爱什么的, 算了吧, 以理工闻名的q大,僧多粥少, 做一条有知识有格调的单身狗, 才是王道。
而且一群单身狗在一块儿,那绝对比梨园大戏都精彩, 直接抱着手机团结一致, 吃鸡愉快。
温酌比其他人更早一点到达宿舍,他没什么行李需要收拾,铺好了被子之后, 他出去提了一袋卫生纸,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谈笑的声音。
这是六人寝室,貌似其他人已经到了。
他一向不怎么和群,也不擅长迎合与讨好,他知道这样欢闹的气氛与自己无关。
“诶, 咱们寝室里那个最早到的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我没看到他的行李箱,只看到了一个很旧的背包。而且你看他的床单,是不是也很旧的感觉?”
“是啊,用了很久了吧。而且你闻,这个味道好像我爷爷的味道。”
“什么叫做你爷爷的味道啊?”
“就是那种用很便宜的肥皂洗出来的味道啊!小卖部里面最下面的,要弯着腰才能刨出来那种,一块钱可以买两个的肥皂啊!”
“啧……看起来这位同学挺节约的啊。咱们得注意点,特别某些人啊,别随便炫富,睡在一间房,就是一家人!彼此互相多照顾啊!”宿舍长李健喜发话了。
“那是!有我一口泡面汤,绝对给兄弟把面留下来!”
“你吃泡面不就是光喝汤不吃面吗?面里都是防腐剂,你还留给兄弟吃,实在太歹毒了!”
“不过,你看他的枕头被子整齐得不像话,这人搞不好有强迫症。我们不能在房间里打游戏,不能听音乐,不能聊天,不能过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大学生活……”
门外的温酌垂下眼。
有时候,界限这种东西并不是被可以画出来的。
只不过他们用新被单,温酌用旧的;他们开心了下馆子,温酌去吃食堂;他们穿阿迪耐克,温酌穿前几年三十块钱一双的帆布鞋……日子久了,界限就自然而然地画出来了。
温酌正要转身的时候,笑声又响了起来。
“卫凌!你在干什么啊!跟条狗子似的!”
“好香啊。”
带着少年气质的声音响起,带着轻轻地感叹。
“什么好香?”
“他的被单啊,好香啊。”名叫卫凌的男生说。
“不会吧?你喜欢这种爷爷味儿?”
“这是膏药味儿还是牛黄香皂味儿啊?怎么就是爷爷味儿了?”卫凌微微提高了声量,因为自己的品味被对方否决了而有一点不开心。
“不是我说,卫凌小同学,你要提升一下你自己对‘好香’的理解。多去闻闻什么祖马龙野铃兰还有什么小黑裙的味道,这才是优雅甜美女人香!”寝室里家境最好的杨照荣说。
“成,我下回网购一箱给你!什么真我、邂逅!让你天天闻!”卫凌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特别,听起来没心没肺,却很通透。
“哟,卫小凌!看来你交过不少女朋友啊!”
“那是,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我每次坐在走廊窗台位置,那为了参观本帅的女生都在走廊上排成排了!”
提起这个,卫凌很得意。
“那你闻过那么多女人香了,怎么还会觉得咱这位室友的被子香?”
“香水儿味,那是取悦人的,多庸俗。哪有皂粉的味道清新好闻?”
“哎哟!卫小凌赶紧把你的狗鼻子收回来,别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想法!”
温酌愣了愣,他没有想到竟然,竟然有人会闻出来那是皂粉的味道。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门。
那一瞬间,谈笑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大家伙儿有些尴尬地看着温酌。
先是有些惊讶,因为没想到这位室友高高瘦瘦的,比他们所有人都白净,但是很帅气,自带高冷气场和一点生人勿进的疏离。
而且他们刚才还在讨论这位室友,不知道人家站在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多少。
“啊呀!兄弟你可算来了!我们寝室齐活了!来来来,大家一起自我介绍一下!”宿舍长李健喜赶紧活跃气氛,“我是李健喜,刚才你不在,这几只懒猴儿推举我做宿舍长,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
“我没有意见。”温酌回答。
“我是杨照荣,听起来像是‘杨昭容’,我不介意你们喊我‘昭容娘娘’!”杨照荣笑着举手。
“不是‘昭容麻麻’吗?韩剧里都是这样的!你好,我叫黄展!”
“那什么,我叫熊骁!”
“你好。”温酌淡淡地点了点头。
“啊,好不开心啊……”那个一直吸引了温酌的声音响起。
“卫小凌,你不开心什么?”
“我还以为我能当选咱们学校校草,再不济系草,再再不济班草,再再再不济做我们寝室里最靓的仔——现在很明显,温酌比我帅。”卫凌就坐在上铺,两条腿挂在那儿。
八月底的天气还很热,他穿着运动裤,小腿的线条修劲漂亮。
温酌内心有一点惊讶,分寝室的时候每个人的名字都能看到,但是他没想到卫凌会记得他的名字。
“你好啊,我是卫凌。‘保卫’的卫,‘壮志凌云’的凌。”
“我是温酌。”温酌一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很清亮的眼睛。
温酌从小到大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他不迎合也不讨好任何人,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性。
真心或者假意一看就知道。
卫凌的眼睛,是真的很干净,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小池塘,阳光懒懒地落在上面,泛着淡淡地金色,水面上漂着一片一片的落叶,还有野鸟偶尔从水面上路过。
小时候的温酌,每当父亲开始酗酒,在家里大吵大闹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站在小池塘前,一呆就是一天。
后来那个小池塘被填平了。
“不对啊,卫小凌,你怎么就记得温酌的名字,不记得我们的名字了?”
“因为这个名字很有诗意啊——轻寒衫袖薄,杯酌更须温。”卫凌眯着眼睛笑着。
“诶,温酌,你名字是来自这首诗吗?”杨照荣忍不住问。
“因为我父亲很喜欢喝酒。”温酌回答。
“啊?那还好你爸没给你取名叫温酒,听起来醉醺醺的。”
宿舍里其他人又开始嘻嘻哈哈的,没多久就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了。
温酌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耳边都是卫凌的那一句“轻寒衫袖薄,杯酌更须温”。
这首诗知道的人不多,但卫凌却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很特别,带着一种干燥的暖意,就好像穿着很薄的衣衫淋了一场大雨,回到家刚推开门,就已经有人点好了炭火,温上了热酒在等他。
温酌知道,那是因为卫凌很善良,这样的孩子在父母和身边的人爱意之中长大,要么任性,要么善解人意。卫凌比较幸运的是后者。
但再善解人意,也会有疲倦的一天。
温酌的学费是高中老师给他交的,他得尽快给老师还上。
在军训之前,温酌就出去想找个打工的地方,等他下午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单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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