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观鱼（上）

    四月天，晴空一片。春阳照在身上暖意融融，一树树樱花有如绯色云霞，微风拂动，落英缤纷如雪。

    这样的天气，实在适合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着太阳睡个舒服的懒觉，又或者约上三五好友，找个茶馆，侃侃大山，闲看落花，享受春光乍泄的风情。

    可惜，观鱼是朝九晚五的打工仔，给人施了定身魔法，即便周末的大好春光里，也要被拴在工作上，给老板贡献剩余价值。

    此时，他正驱车几十公里，赶往京城与河北交接的一个镇上，在那里他们公司正在开发的“河上人家”地产项目，似乎出了一些小状况，老板电话指示他去现场勘察情况。

    观鱼原本不属于“河上人家”工程部，因为“河上人家”项目的一个工程师老婆生小孩，休了陪产假，五一之后才能返工，他才被抓过来临时顶上的。

    他的上一个工程是三月底完工的，按公司的惯例，可以休半个月的假，他早约了大学同寝室的几个哥们，准备到坝上草原逛一圈，住蒙古包，吃羊腿，喝奶茶，骑骑马，赶赶牛，何等潇洒啊。结果呢，票都买好了，又被老板的连环夺命Call召了回来赶工，眼看着陆正，汪洋几个发来勾搭蒙古妹子帅哥的合照，一水儿的傻笑，对比他大周末要加班的惨状，他简直心血在滴。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他在私企打工呢，事业单位的优越性，这会儿就显示出来了。

    陆正是北京土著，在通县做公务员，每天的主要任务是看报纸、喝茶水、帮领导写写发言稿，最累的活儿也就是接待领导，陪吃陪唱，做个工作总结。

    汪洋这哥们则是个小官二代，家里托关系给弄进的中X化，油水厚，福利好，大把的银子拿着还不用加班，四年来主要贡献是秀潇洒，泡妹子。这哥俩一年休的假期，观鱼四年也没休上。好不容易，观鱼这回做完个大项目，工龄又熬上年头，眼看着能休半个月的假，结果又被各种理由召了回来赶工，这种差距，如果不是观鱼心胸宽广，真够他吐血好几回的了。

    其实毕业那会儿，观鱼也不是没有机会进事业单位。

    他是北方人，大学考到清大才来的京城，学土木工程。虽然他家里在京城没啥根基，但老家就不一样了，他爸教了几十年书，桃李半个县城，学生里出息的也不少，还真有点硬关系。

    他找工作那会儿，他爸就不想他留北京了。

    观爸说得很实在：“你就回家考公务员，又清闲又省心，自家有房子，花销又小，你跟着我们老两口吃，工资都能攒下。北京那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人才济济，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博士硕士的，你到那里也显不出才华。在咱老家就不一样，清大毕业生，放哪儿人都得高看你一眼。再说，北京不说别的，就那一个房子，我跟你妈掏空家底儿也只能给你付个首付，你背几十年的债买房，累得慌！要我看，咱家里给你找找关系，弄进税务也不难，你好好干，熬个五六年，也就出息了。”

    这都是大实话，也在理，观鱼琢磨琢磨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他想想也有些心动。他爸也没逼着他立刻做决定，就让他想清楚。

    可没等观鱼想好呢，他就出柜了，老家也回不去了。

    说起这事儿来，真是纯属意外。

    观鱼他三姑是街道上的，平时没事儿就爱给人保媒介绍对象啥的。她看观鱼一直没有女朋友，早就张罗着要给介绍一个。观鱼没回来之前，他姑的电话就打到北京去了，说是相中了她单位同事家的外甥女。人姑娘二十一岁，父母都是公务员，自己北京某某学校的大学生，一米七的大高个儿，盘条正，长得靓，让观鱼回家时，找时间见个面儿。

    观鱼当时想着自己也在家待不了几天，就没拿这个当一回事儿。

    结果他跟观爸谈过第二天，他姑来串门儿，一进门就说：“我给相中的那姑娘正好这两天也在家，你看观鱼啥时候跟人家见面吃个饭？”

    观妈一听，这高兴的，直接说：“我看明天就成，安排俩孩子到桃子那儿吃个饭正好儿。我这就去跟桃子说。”桃子是观鱼他姐，大名观桃，嫁了个厨师，婚后俩人在家里资助下开了个抻面馆儿，因为勤快会经营，现在已经发展成当地数得上号的餐馆。

    他姑更高兴了：“那姑娘真是不错，这咱家观鱼要打算留在老家，我看这事儿准成。到时候，就先把婚事定下，等俩人都工作个一年半载，有点基础了，再把婚结了，后年就可以抱娃娃了……”

    这一展开，一脑补的，连观爸也动心了，催观鱼：“你就去看看，行就处处看，不行也没损失。”

    腹背受敌，架不住他妈和他姑唠叨，观鱼到底走了一遭。结果就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