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小峰,坐。”赵全菊用一条破围裙擦了擦板凳,忙不迭地招呼小峰。
小峰谢过大外婆,拿起一把蒲扇挨着亮亮坐下来:“亮亮,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了,就是身上发软,没力气。”
“以后再不要下河洗澡了,很危险的,知道吗?”
“知道了。”
“学习怎么样?把作业给哥哥看看。”
亮亮挣扎着起来,将一个又黑又脏的书包递给小峰。
小峰打开书包,书本脏兮兮的,不是卷角就是缺页。语文数学习题集一大半空白,即使做了的,要么几把大红叉,要么没批改。
小峰像在跟谁赌气似的,声音提高八度对亮亮吼道:“亮亮,你平时都做什么啊?这么多作业没做,老师也不管你们吗?”
亮亮怯生生地看着小峰:“听不懂,所以做不来。”
“初中很关键,知道不知道?”小峰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上午自己想到的问题,像他们这样的孩子,哪知道初中重要不重要,只管完成九年义务教育。
小峰叫亮亮坐到自己身边,翻开数学书,指着有理数运算那一章问他会不会做,亮亮不吭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小峰见亮亮呆头呆脑的样子,体内似有一股无名火直往外窜。碍于小舅妈和大外婆在旁边,只得将火压回去。
赵全菊见亮亮答不上,在旁边又唠唠叨叨地说开了:“平时叫他好好学习,总听不进。长着两只耳朵打蚊子去了。小峰,你给他好好讲讲。”
小峰找出练习本,又翻出一支残缺不全的笔,开始给亮亮讲解。什么叫正数,什么叫负数,正负数混合运算怎么去括号等,钱小峰按照课本仔仔细细地讲解,接着又跟亮亮演算了几道题,亮亮听得认真,不住点头,表示自己会了。小峰摸着亮亮的头说:“弟弟很聪明嘛。估计是老师督促不严,基础知识学得不扎实而已。”
赵全菊听小峰如此说,急忙解释:“他们去年开学那个老冯老师还不错,常常逼着他们背书,背不来还要站讲台。冯老师退休换了班主任,他们每天就上几节课,上完就回城了,也没见老师抽学生到讲台上背书,学生想学就学,想交作业就交作业,?越学越不像样,能学到什么东西嘛。”
小峰也经常在抖音上刷到乡村中学学生学习情况的视频,大多赞扬老师不辞条件艰苦,坚守在大山深处,为了祖国未来和孩子们前程,奉献青春奉献岁月。从亮亮的学习情况来看,乡村中学的教育的确堪忧。邓爷爷曾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如此下去,农村教育将成为改革发展中短板的短板。
小峰走向灶屋,见妈妈正跟小川舅舅热切地讨论着什么。只听江心月说:“为了亮亮,你们也应该考虑留下来。挣钱的目的是为了孩子,如果钱挣到了,孩子却变坏了,挣钱的意义何在?”
“可待在家里,一家老小拿什么过日子?更别说培养亮亮了。”
“家里也可以挣钱,只是没外面挣得多而已。如果在家里能找到事情做,又能管教亮亮,岂不是更好?”
“只要家里能挣钱,那怕比外面少,能养家糊口,我都愿意待在家里。”
小峰大概听清了他们的谈话,喊了一声妈妈,便走了过去,随后又将亮亮的学习情况跟他们说了。小峰接着说:“小川舅舅,你有文化,得抽空将亮亮弟弟的基础补起来,越往后学习越难,基础没学懂会拖不走。”
江小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钱小峰,三人再次陷入沉默。看来江小川是知道亮亮的学习情况的。
太阳偏西,江心月载着小峰,带上母亲给的嫩苞谷回城。
车子在山谷里缓慢行驶。
“明天上班我去请假,到深圳跟你爸会合。”江心月突然冒出一句,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好嘞,妈妈。”假寐的钱小峰爽朗应道。
钱小峰心里奇怪,难道妈妈终于想通了?终于肯离开这片落后守旧的土地,去爸爸那里感受时代的脉搏了?或许是亮亮弟弟溺水,小川舅舅家暴露出的问题让妈妈感触颇深,妈妈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妈妈,我来开车吧。”小峰见江心月一脸疲惫,体贴地向江心月提出请求。
“我不累。这山路七弯八拐,你开车毛手毛脚的,不放心。”江心月果断地拒绝了小峰请求。
西沉的太阳鲜亮地照在山间沟壑里,背阴处的浓荫和向阳处的光亮形成浓烈对比,仿佛一幅光影分明的影像画。田野里没有车喧马嚣,一片静穆。青油油的禾苗,葱绿挺拔的玉米,还有随风招摇的狗尾巴草、艾草,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里,一幅田园牧哥式的美好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