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这人夜间不睡的,伍雀磬早已知晓,否则也不会自己一觉醒来,便有山泉野果,更有一夜间内伤自愈这类奇事。
朝阳初升,马含光光下瞧来很是伟岸,一副长身,凌然而立。她其实暗中触碰过他,知道构成其身躯的每一根筋骨都刚硬如铁,远没有面部呈现得那般单薄瘦削。
他的脸也仍旧年轻,只要刨去唇边被他疏忽怠慢的星点胡茬,以及深挺五官下一道冷峻、漠视炎凉的眸光。
马含光边走边吩咐:“你此刻身份太过招眼,如无必要少言、少动,别叫任何人在意你。此回水陆洲丐帮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只得摄元功皮毛,未承外功招式,若想活命最好时刻不离我左右。待此事揭过,我传你真正万极武学……”一回头,伍雀磬与他相隔老远,马含光眼光咻沉,不扬声,却以内力发功问道:“你做什么?”
伍雀磬听对方露这一手,只觉铺天盖地的巨压袭面而来,耳膜上声浪夹杂内力震得她头脑嗡鸣,一个不当心,几滴鼻血*辣地冲出鼻腔。
伍雀磬顶着压力,指她徘徊不去的湖岸,“我从这儿、往那儿扔的玄极金丹,不知道还会不会在水里,我想再抢救一下。”
马含光听了个笑话般,湖水不算湍急却也时刻流动,玄极金丹一粒多重,就算直坠湖底,她又能找准是哪个方位?
“丢了便罢。提醒你,世间从无回头一说,说出的话,做过的事,以及失去的一切,并非你想挽回便能挽回。所以下次行事前想清楚,玄极金丹事小,免得连命都丢了哭都来不及!”
他站在她面前,晌午白花花的日光被他挡了一片。伍雀磬站直了只到马含光腰际,他伸手便捉了她的肩,另一手擦她唇上殷红的鼻血。
“疼……”伍雀磬瞟了眼马含光右手上的拳封,乌黑色,辨不出材质,不似金属打造的拳套沉重僵硬,明显柔韧许多,但触及肌肤仍旧冰冷,且有利物划割的疼痛感,就更不像专修拳术之人所戴的普通缠手。
她还来不及好奇,马含光一句话将她炸醒,“回去补你颗金丹,只要你留住性命。”
伍雀磬原本还在丐帮与万极宫之间摇摆不定,闻言立时一踪小跑追上了头也不回的马副坛主。
纵观前世,她并非不怨此人,只是他身上毕竟还有太多事看不清想不明。当年促使马含光一朝改变的原委太过突兀,哪怕伍雀磬被强制接受现实,认命于对方的有始无终、忘情负义,却也难以想象她所认同的师弟会为一女子离经叛道,甚至与整个武林背道而驰。
说穿了,她不能笃定的是昔时年少、镜花水月;却于心中始终坚持的,即使那么多指控骂名、众口微词,仍旧没忘自己曾言:我信你,我自小就认得你,也从不怀疑自己所深信的……那些话,值得起她一场深究。更何况再见面后马含光一度拒人千里的冷漠与防备,谈不上风生水起罢,她只觉揪心。
伍雀磬心系于他,有一半原因却也是为了与戚长老的约定,那约定终有一日要将她送来今日局面,而今只是稍稍提前罢了。可戚长老既然会有那种说法,就证明马含光背叛的起因未必是无迹可寻。她急着要去对方身上验证,是否真有人堕落无解,又是否会有那么多的错看走眼。
哪怕对方并不需她的追查,她为的是自己,为曾经彼此执子之手的那句承诺。
……
这日过半,两人渐近终点。
尚未踏足水陆洲领地,便有厮杀激战声由风中传来。伍雀磬轻功不灵光,一路追着马含光跑,终被耐心极度匮乏的对方一捞一抱,给放上了宽阔肩头。
伍雀磬坐于马含光左肩,远远能瞧见分坛边界所设各处据点人影丛丛,早已乱战一片。
洞庭湖水远眺如镜,斜影疏山,滨水浅滩上各路剑诀棍影齐飞,血雨如丝,晴昼下多得是一种叫人着迷的赤/裸杀戮。
马含光见此情景,唇角微提,并非是笑,只脸颊上皮肉动了动。
伍雀磬看得真切,问:“你说变天,是指丐帮来袭?”
马含光眼波挑起,一派自若地注视着高地下浴血拼杀的各人,回道:“丐帮隐忍多年,本就宿怨弥深,如今设下陷阱,却反倒于自家总舵走失人口,被人反将一军。这口气再忍下去,只怕连本帮弟子都无颜立足于世,传扬出去,还有谁瞧得上这天下第一帮?”
伍雀磬心下不安,“可既然丐帮主动出击,便是有输少赢多的把握,你就不怕——”
“怕什么?”马含光眼梢瞟去伍雀磬,“倒是少主于丐帮栖身,关系匪浅,这一战,你是希望孰胜孰负?”
伍雀磬当然希望丐帮赢,哪怕不谈这辈子的庇佑,上辈子她可是货真价实的正派弟子,什么魔宫妖人,就该统统缴械伏诛才对。
马含光说话时脚步并未停,二人不片刻便来到那战局边缘。
这里交战多时,该分的高下早已一目了然。丐帮大举出动,先发制人,如今核心弟子早已冲去水陆洲内部,外围几个负隅顽抗的万极妖人,丐帮只草草留了些初阶弟子应对,没什么意外,谁都以为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