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怯怯窥视的杨师姐,却也未曾多看,加快步速离去。
……
万极总坛弟子近日颇为惆怅,马护法复出,再次与宫主闹崩,不,不崩,貌合神离更为贴切,但他们仍旧要考虑自己的站队。宫主清洗了马护法的势力,看起来是东风压西风,然护法身旁诸位长老祭司立场坚定、拥护尤为坚决,并不似墙倒众人推的走势。
沈邑与伍雀磬分析局势,亦是如上说辞:“马含光与那些人之间的结盟建立于谋害前任宫主的大罪,他们共担罪责,自是比任何盟约都要牢靠。”
于谋害前宫主一事上,沈邑不缺功劳。但正因他被马含光半蒙半骗地裹挟入伙,才尤为觉得愧对廖姓之人,才即便与马含光铁打的关系,最后都选择了襄助伍雀磬。
只可怜他的心上人崔楚首祭司,身心都向着马护法,倒与他成了对立。
百丈涯底,廖壁问伍雀磬:“你是否真恨马含光,有多恨,是否甘愿玉石俱焚?”
伍雀磬没答。
廖壁又问:“你的青金铃呢?”
伍雀磬闻言大惊:“你疯了?青金铃会令整个万极宫一同殉葬!”
廖壁一扯铁索来到她面前:“我与马含光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令他死,不惜行非常手段。但你呢,你口口声声要惩奸除恶,要将万极诛灭,怎么,青金铃那等万骨同枯的大杀器你不舍得用,留着蒙尘么?”
伍雀磬与其默对良久,终认输苦笑:“诛灭?万极若灭,马含光必死。我只希望他从与中原对抗的那条路上退下来,而不是死。可他太激进,哪怕是偏安一隅,又非活不下去?当年如非万极宫蠢蠢欲动,又怎会引来十派围剿,你们老老实实待在云滇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搞什么称霸武林!”
廖壁闻言笑得须发皆颤:“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两全其美,既不愿马含光死,又不愿见中原武林受我万极荼毒。说实话,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叫你身处此位,仍然不忘心系正道?”
“好处没有,瞎了眼,殒了命,还身败名裂。”
“那你还……算了,与我何干?”
“廖壁,你又为何宁愿粉身碎骨也要为父报仇?天底下最歪门邪道藏污纳垢的万极宫,不是也有似你这般幡然醒悟的回头孝子?同理,正道亦不乏诸多道貌岸然之辈,为何我们是正,你们却偏偏是邪?因为在万极宫并未入侵中土之时,天下安宁,各派祥和,哪怕有阴暗之处的勾心斗角,却无整派俱灭,无百姓受殃,更无满目疮痍。而我所希望守护的那些人,我师傅、师兄师姐、马含光……他们安好,这便足够。是以我曾愿拼上性命拔剑伏魔,为的是这些,不为正道给了我多少好处。
“至于正邪之争,在我重生为万极少主的那刻就已渐悟,这世上所有正邪都是相对而言。我所在意的、我要守护的,便是正;与之对立、将之毁坏的便为邪。中原各派之所以被称正道,因他们守的是大多数人的安宁,万极宫百年来也给了这云滇一方庇佑,可云滇太小,如何能与泱泱中州相比?你们要逐鹿中原,天下大乱,自然会有人守正辟邪。我区区不才,死在半道,但我一夕还魂,却也仍愿坚守。哪怕身份对调,上天给我开了天大的玩笑,也无法改变万极毁我珍视一切的事实,所以……”
“所以你要如何对付马含光?”
“我说过了,我只希望万极从中土退出。于此事上,马含光退下也不够,必须由我来执掌万极。”
“然后?”
“你想为父报仇,此刻有个再好不过的机会,我救你出去,你帮我一起将前事揭发。”
“妹子,不,该唤你伍雀磬。”廖壁斜睨她,“此事我日夜在想,可如若真有你所说容易,我与我爹也不会落得今日田地。”
伍雀磬略顿了顿:“来此前我也觉得尤为困难,但你方才提醒了我——”
她忽停,廖壁瞳孔蓦地扩张:“青金铃?!他竟然真把青金铃给了你?马含光胆子可不小,连命都给你握着。那你还来寻我做什么,”廖壁勾唇冷笑,“摇铃数声,万极上下便会对你唯命是从。”
“不,动用青金铃的不是我。”伍雀磬道,“身为一宫之主,以全体弟子的性命做要挟,只为令他们看清真相,或许目的达到,但已然失尽人心,远非上策。廖壁——”她用力抓了他,“你一定要帮我,我知以你此刻境况,铃声三响便会令你耗尽心力猝死。可不久之后万极内比,到时分坛来人,弟子齐聚,是揭发当年真相的最好时机,你只需执铃震慑,其他布署由我来做,我不会让你有事。”
廖壁静了半晌,回道:“可即便真相揭发,你仍是万极宫主,号令四方;而我,只怕再也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