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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马车上的那对夫妻来头很大,一个是活跃于娱乐头条的明星,一个是常常出现在财经报纸上的富豪,若只是简单的车祸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这次事件是有计划性的谋杀,迟绪清楚的记得,他被警察安顿到了二楼的院长办公室内,从窗户向外看,目之所及皆是记者,而医院的所有出入口围满了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他就傻傻的待在那间办公室里,不知过了多久,爷爷来了,把他带到了医院太平间,太平间里好冷啊,他的父母就躺在那,洁白的布从头盖到脚,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可他知道,那就是他的爸爸妈妈。
就像睡着了一样。
离开医院的时候,话筒和相机将他团团围住,那些记者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嘴巴不停的一张一合。
实在太乱了。
迟绪只听到了一句话。
“对于高晴华与赵昌元使用特权,导致医护人员违背先救命后治伤的总原则,致使你父母抢救不及时而死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们身负使命,要伸张正义,要揭露阴暗,要将这不公大白天下。
应该这样的,换了谁都会觉得死掉的那对夫妻可怜,凭白受了这无妄之灾,还没有得到应该有的救治,就连好脾气的爷爷奶奶也整日里咒骂那对活下来的夫妻。
奶奶没骂多少日子,因伤心过度,撒手走了。
奶奶葬礼那天,迟绪忽然从梦中醒过来一样,知晓了自己家破人亡的事实。
他从手掌心里掉了下来。
再也没有人下班后给他买零食了,再也没有人催促他写作业了,再也没有人叫他宝贝儿子了。
迟绪在那一刻,结结实实的恨上了让他父母死去的所有人。
虽然后来医院给出了相关证明,表示先行抢救高晴华和赵昌元是正确的急救顺序,但老百姓们并不相信那些个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他们只相信新闻所引导的舆论,那家医院没多久就被拆除了,爷爷说,真是解气。
可迟绪看着报纸上罪魁祸首的照片,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他把那段时间的关于这件事的报道全部剪下来,夹进日记本里,车祸过去第五十二天,是他最后一次剪报纸,标题是大和集团董事长赵昌元病愈出院。
之后就像日记本用光了要换新的,报纸上也有了新的篇章。
他满心怨恨和那本夹满报纸的日记一起,锁进了抽屉里。
迟绪实在没精力去恨了。
他要面对亲戚邻居同学们异样的目光,要面对日渐拮据的生活,要面对爷爷愈发浑浊的眼睛。
为了爷爷也好,为了自己也罢,迟绪开始玩了命的学习,哪怕是被同情,被孤立,被欺辱,也不能耽误他摄取改变命运的知识,初中,高中,大学,就是这么度过的。
真的,太累了。
所以当他为了省下奖学金给爷爷买药,在大学食堂里啃馒头吃咸菜时,听到有人说大和集团的人来学校招聘,他没有一丁点犹豫的决定要报复。
地上的毒蛇想要咬死天上的老鹰,听上去可能和螳臂挡车一样可笑。
架不住毒蛇要修炼成精。
迟绪活得和修炼也差不多,不吃不喝不睡觉。
学习如果是玩命,那他的职场生涯就是不要命。
他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三十岁成为了总裁特助,从小太监升职为大内总管,活活熬*屏蔽的关键字*老皇帝。
到昨天为止,他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眼看着就要将大和集团彻底击溃。
棋差一步,棋盘被掀翻了。
一根烟燃尽,迟绪转身离去。
他本想回家睡一觉的,车开到半路上调头去了公司。
同事们看到他都很惊讶,不过任谁脸上都堆满了笑容,毕竟迟绪是总裁身边的第一红人,位卑权重,就是高董事长也要给几分薄面,“迟特助好。”“迟特助生日快乐啊。”“哎,迟特助怎么来上班了?”
“来取点东西,赵总在吗?”
“总裁在开会。”秘书室长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没一天消停的,微博热搜上全都是大和的丑闻。”
迟绪笑笑,没有说话。
大和旗下的产业数不胜数,经营范围之广连总裁本人都记不住,商业地产,高级酒店,文化旅游,影视体育,网络金融等等等等,这么大的集团,只要他愿意,丑闻要多少有多少。
可笑的是,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打他的名字进入赵瑞怀视线的那天起,他自以为掩藏很深的那一切,就被摊开了铺平了放在赵瑞怀的桌子上。
就在昨天,就在那间他工作两年的办公室里,赵瑞怀很轻,很慢的说,“你父母的死,的确和我父母有关,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补偿你,可当时事发突然,我父母都处在昏迷状态,抢救顺序是医生按照伤势情况决定的,你知道,我没必要骗你,别再恨我了。”
跟他妈演电视剧一样,轻描淡写的,把他这二十年来的怨愤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可惜舞台上滑稽的小丑是笑不出来的。
迟绪站在顶楼,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怎么也看不清下面。
这可真高啊。
不过他从这跳下去,应该不会砸死人。
就到这为止吧。
“迟绪!”
坠落的一瞬间,迟绪听到赵瑞怀喊他的名字。
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