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旷课一年多,东窗事发,
陈夫子来逮人了……”任逍遥和胖子是明道书院的学生,——包括现在也是,只要教授他们课程的夫子没亲口表示他们已学有所成,他们在夫子面前就还得是学生的身份。哪怕这两位不思进取的学生如今一个是亲王之尊,另一个亦是名满天下的朝廷大官。
所以任逍遥看到陈夫子的时候,不由一阵心虚。
读书的时候他当然不算个好学生,甚至连皇帝下道圣旨,他都得要别人帮他翻译成白话文才能听懂。更过分的是,当他做官以后,立马便离开了书院,挥一挥衣袖,走得潇洒无比,连招呼都未曾打过。
陈夫子站在任逍遥面前,笑吟吟的看着他,眼中的欣赏之意,一如当年任逍遥从容对上他出的对联时他望着任逍遥的眼神。
他穿着略显陈旧,洗得有些发白的儒衫,头发一丝不苟的挽成髻,然后用文士任巾扎起,脸上时刻露着儒雅的笑容,只是笑容之中略显几分沧桑。
胖子见任逍遥心虚的模样,笑道:“任兄,陈夫子可不是来逮咱们去上课的,他是我特意接到府上帮我出谋划策的,呵呵,你不总说最贵的是人才吗?陈夫子可是个大大的人才啊!”
陈夫子摆摆手,笑道:“不敢不敢,京城
卧虎藏龙之地,大隐于市者甚多,我岂敢妄称‘人才’二字,只是为福王和任大人出几个小主意,呵呵,不值一哂。”
任逍遥恍然,原来胖子已将陈夫子请到府上做了他的幕僚,难怪……
陈夫子说完,笑吟吟的望着任逍遥,拱手道:“任大人,书院学成,别来无恙乎?”
任逍遥吓得一激灵,赶紧伸手拦住了陈夫子施礼,苦笑道:“陈夫子,您这不是扇学生的耳光么?哪有老师向学生施礼的?这事儿传出去,朝廷那帮吃饱饭没事干的言官们,不知又要上多少道奏折参劾我了……”
陈夫子见任逍遥如今身居高位,还对他如此客气,不由更加欣慰,捋了捋胡须,笑道:“那我还是叫你的名字吧,任逍遥,当年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非池中之物……”
任逍遥笑道:“我当然不是,池中之物那是王八……”
陈夫子大汗:“……”
胖子笑道:“夫子别理他,这家伙向来不着调惯了,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陈夫子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二位年轻人,心头不由泛起几分自豪,曾几何时,当年书院里调皮捣蛋,学业不精的二人,如今已是华朝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左右朝局,睥睨天下,当年给他们授课之时,可曾想过二人会有今日之荣耀?
看着福王和任逍遥,陈夫子目露欣赏,纵声笑道:“秦淮声逐影。”
胖子和任逍遥相视一笑,齐声对曰:“妓院浪翻天。”
这个当年任逍遥对上的对联,如今再次重温,三人相望之后,不由哈哈大笑。
良久,陈夫子喟叹道:“你二人书院求学之时,何曾想过有今日?不简单,也都不容易啊!特别是任逍遥,听说你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为百姓消弭了不少灾难,华朝有你,蒙天之幸也!”
任逍遥谦虚道:“这不算什么,呵呵,都靠大家的帮忙,不然我也成不了事,正所谓:‘一人独叫不是春,众人齐**满园’……”
陈夫子脸一黑,叹道:“可惜学问仍无半点长进,悲哀啊……”
任逍遥脸红:“……”
三人落座,胖子又不着痕迹的介绍了一下陈夫子的生平。原来陈夫子年轻的时候居然还是头甲前百名的进士出身,入朝为官后,由于不懂逢迎上司,又看不惯潘尚书在朝堂内一手遮天的跋扈,于是愤而辞官,隐入书院,甘心平凡的当了一名授业的老师。
胖子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跟陈夫子闲聊,发现他谈吐不俗,而且对当今天下的时政,治军,改制,民生等等很多问题上,有着独到超然又切实可行的见解,欣喜之下,胖子便三顾茅庐,执意请夫子出山帮忙,碍于当年是他的学生,再说陈夫子一直对任逍遥的印象也不错,于是便答应住入胖子的福王府,暂任幕僚,帮胖子出谋划策。
陈夫子看向任逍遥,笑道:“你自从做官之后,我便一直暗中关注,见你一路走来磕磕绊绊,跌跌撞撞,我都为你捏了不少次冷汗,纵观你之作为,无一不是险中求胜,稍有偏颇,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任逍遥,你缺谋略,少血勇,但不得不承认,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好得连我都忍不住嫉妒……”
任逍遥谦虚笑道:“陈夫子你可千万别夸我,再夸我会骄傲的……”
二人满头黑线,你运气好而已,这是夸你吗?
陈夫子又转过头看着胖子,道:“福王,如今京城内暗潮汹涌,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你有意太子之位,切莫轻举妄动,今日早朝,任逍遥为太子说好话,免了太子当朝被罢黜的命运,他做得很对,此时必须要稳住太子,若今日在朝堂之上真将他废黜了,太子必将横下心来,起兵逼宫,如今万事皆未备妥,你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对抗太子的强势。——唉,皇上向来深谋远虑,我一直想不通,今日他为何如此沉不住气,非要这么急着废黜太子呢?”
任逍遥张了张嘴,想说那是因为皇上命不久矣,急着在他死去之前,将后事安排妥当,想了想,却还是忍住没有开口。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说为好。
陈夫子接着道:“……若要顺利废黜太子,就必须要清楚的了解他的实力,然后将他的羽翼剪除,至少要剪除大部分,如此,将来在朝堂之上,再提废黜之事,福王和任逍遥你们二人也可从容应对了。所以,我的愚见是,与其坐而等,不如起而行。”
“起而行?”任逍遥与胖子互视一眼,目光中满是不解。
“对,起而行,主动出击。不能等太子从容布置好了,你们再去与他对抗,那时你们的胜算就太低了,只有趁他还在布置期间,给予他当头一击,大事可定矣。”
任逍遥疑惑道:“怎样给他当头一击呢?”
陈夫子笑了笑,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太子所图者,当然是皇帝之位,你们不妨在这上面多作文章,想想法子,当一个人饿极了的时候,在他面前摆上一张香味扑鼻的大饼,就算他知道吃这张饼会有危险,但他还是会铤而走险,有时候,对某件事物的欲望太过强烈,往往会丧失他原有的理智和判断,这就是你们的机会了。”
任逍遥若有所思道:“你是说,用计或诱或逼,引得他在准备不足的时候,暴露出他的实力去争皇位?夫子,你是这个意思吧?”
陈夫子狡猾地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任逍遥渐渐有所悟,瞧着陈夫子一脸和善的笑容,仿佛没事人似的,慢吞吞的品着茶,任逍遥侧过头对胖子道:“哎,我发现这位夫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呀,文化人都挺阴险的,你觉得呢?”
胖子深有同感的点头:“太对了!幸好咱们不算文化人……”
陈夫子端着茶碗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黑得跟煤炭似的……
这俩混帐学生,说人坏话时难道不知道小声点儿么?
听了陈夫子的一席话,任逍遥觉得大有收获,多日来浑浑噩噩的思路顿时为之一清,难怪胖子如此恭敬的将陈夫子请到他府上做幕僚,此人倒确有几分真本事,一语便道破了整个争权事件的本质。
欲望,诸皇子争那太子之位,说到底,全是心中的欲望和野心使然,欲望能让一个人登上世间最高的巅峰,却也能将人摔进万丈深渊,只要将此心理利用得当,太子,其实并不是那么难对付。
出损招儿本是任逍遥的拿手好戏,他眼珠子转了转,顿时一个缺德的生儿子没**的阴招儿,便在他心中渐渐有了个轮廓。
正在这时,雅座旁的红木屏风忽然被人大力的踹倒,轰然倒地的声音吓了三人一跳,任逍遥更是吓得身子一颤之后,下意识的往桌子底下钻去。
强自镇定下来后,任逍遥定睛看去,却见面前站着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们,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二十来岁,身穿玄色长衫,剑眉星目,颇有几分英俊,不过此时他的俊脸已扭曲成一团,怒气冲冲的模样,显得狰狞无比。
女的大约二八年华,长得倒也颇有几分姿色,不过颧骨有些突出,而且嘴唇太薄,从面相上看,这是典型的刻薄尖酸之相。
“你们……干嘛?”任逍遥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十几个来意不善的人,结巴道。
领头的男子扫了他们三人一眼,冷哼道:“刚才谁在敲隔壁的屏风,还骂人来着?站出来!”
任逍遥顿时明白,原来这对男女便是刚才在屏风另一面说着恶心死人不偿命情话的那一对,原以为他们识相的走了,没成想这男子大概想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表现一下他的英雄气概,于是回去叫人来帮他报仇。
“到底是谁?给老子站出来!妈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骂过呢。”男子骂骂咧咧道。
任逍遥和胖子非常有默契的一齐摇头,一副茫然迷糊的模样。
好汉不吃眼前亏,胖子与任逍遥认识久了,早就从他身上学到了这个非常识时务的优点。
“哎,你的侍卫呢?”胖子靠近任逍遥悄声问道。
“在楼下守着呢,奇怪,这帮人怎么上来的?侍卫怎么没拦着他们……哎,你的侍卫呢?”任逍遥问道。
胖子苦着脸道:“也在楼下呢,唉,这可怎么办?我这身子骨可扛不得揍呀……”
任逍遥瞪了他一眼:“怎么办?先投降吧,这还用我教么?”
胖子惊道:“你是朝廷命官,我是堂堂王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去给这小子投降?不干!我情愿被他们揍死!”
任逍遥不怀好意的瞧了陈夫子一眼,嘿嘿笑道:“要不,让咱们的老师先帮咱们投降一下,我下去搬救兵,我觉得他比你扛揍……”
胖子无语问苍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