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我千年修为,生下了她。有时候,我知道,也许她并非是我的女儿。可是,我却还是忍不住去爱她呵护她。她没有叫过我一声娘亲,可是为了她,我终还是舍弃了那个让我眷恋七世,却又背弃我七世的男人。”
木若仙说到此,已经喘息费力了。她望了望窗外,突然,踉踉跄跄地走到水云天跟前,跪倒在地:“昆仑上仙,木若在此求你,不要忘记刚才说的话。她非妖非魔,也未曾害过一个人,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娃,不知被何所伤,不愿投胎转世而已……”
木若仙还未说完,竟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硬生生拉拖回去。
水云天大吃一惊,不知何时,女童的乌瞬间变白,如海草般,蔓延开来。白飞地生长,女童看起来十分痛苦。不知为何,她看上去仿佛比刚才又小了一圈。原本长长的粉色指甲,竟然硬生生缩回手指里。
木若仙被这白捆在花床前,一点点苍老而去。
“她十岁起,便不再长大了。每到月圆之夜,长大的身体会随着白的生长,缩回到她十岁的模样。”
白不停地生长,蔓延到绿衣女子前,就换了方向。片刻间,也已经到了水云天脚下。水云天,刚准备抽剑斩断。却看木若仙冲他摇头。
“上仙放心,她只吸妖力。我是凡人,你是仙。不必惊慌。”绿衣女子走过来,想替他拨开这白。
谁知这白,并没有避开水云天。似乎犹疑了片刻,便慢慢爬上了他的脚,一直到全身,梢停在他脸前,就像人能看见一样,那么望着他。慢慢的,慢慢的,拂过他的脸颊,双眸,再到唇鼻。水云天本想运功镇开这白,只是他动不了。因为,这白的味道,这感觉……竟是那么熟悉而真实。
“夫人!你看,公主流泪了!!”
水云天望过去,果然,女童的眼角滚落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那缠绕的白,也不知何时,没了气力,径自散落在地。不知为何,服下师傅的绝情丹以后,绝情绝念几百年的他,心底竟然一阵心痛。痛的不知所已,似有千万年的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只觉得肝肠寸断,痛到窒息。再看木若仙与绿衣女子,早已是泪如雨下。再看窗外,乌云密布,鸟兽悲鸣。这女童,竟然有天地同哭的异能!
“让……让她停下!”水云天欲哭却无泪。更觉心痛不已。他已无法站立,只好拿玄冰剑支撑,跪倒在地。
“我也不知……如何……做。她定是与你相识。否则怎会突然落泪?她生下来,便只有沉睡,再无其他……我也是第一次见她落泪!”
“我与她素昧平生,怎会相识!她……大约是有了知觉了。木若仙……不妨试试唤醒她!“
“公主!公主快醒醒!“绿衣女子伏在女童身上,轻摇着她。
木若仙挣扎着,伸出苍老的手,为女童抹去泪水。可是,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悲伤之气越来越重,竟然化作浓雾,更让人悲伤到绝望。伤心之雾弥漫着整个蓝夜森林,风低吟,雨淋漓,鸟兽鱼虫皆悲泣。
水云天想用法力,封住自己的五识,不被迷雾控制。然而,根本没有用。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移至女童身边。
“公主,莫哭!你究竟何事如此悲伤……”
女童除了落泪,没有丝毫其他反应。
“她……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云曦。就是民间传说的出生即昏睡的沉睡妖童楚国楚云曦公主。她六世夭亡体内,第七世还长睡不醒,我便去了天命阁卜命。天命阁主称她需改名为云曦,方可醒来。”
“云曦?”水云天自言自语,浅浅念到。
明明是小声反问。不知为何,这声音,却化作了一道道金光闪闪的字符,往女童身上贴去。树洞内,全是水云天的声音……
“云夕!云夕!云夕……”
“我此生别无所求,只愿与师傅天河边看落日,沙漠里赏星月。不管以何身份,但求天荒地老!”
“有一种情,不求朝夕相处,只愿灵魂深处,相依相偎。”
这声音,是自己的声音。是谁在讲话?并非自己所言,可这悲切的感觉,却似乎就源自自己的心底。来不及多想,头已经渐渐昏沉起来。水云天昏睡在花床边。朦胧中,花床上的小人儿似乎醒了过来,摸着自己的脸,似乎在对自己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听到。然而那种执手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噎的感觉,仿佛彼此认识了千年万年。
等他再醒来,竟现自己昏睡在一棵木若树下。木若树已死。只留下万千落叶,在风中慢慢飘落。好像正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着路人,诉说自己千百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