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枭将视线从舷窗外收回,“弥斯还盼望莫梨危机解除后人类能得片刻喘歇,没想到我一回来,就遇见三位高层同时接到禁忌级任务。”
“主城附近的几个区这大半年倒确实平静。”秦知律打量了他一眼,“极寒测试刚结束,抵达99区后你先恢复状态,不要急躁。”
“是。”
蒋枭刚从大脑出来,身体很疲惫,但精神饱满。那双傲慢而疯狂的红眸经过风雪洗礼,比从前更加雪亮。
他身上添了凛冽的气质,不再那样咄咄逼人,但气场却更强了。
【蒋枭
畸变型:红射毒眼镜蛇、霞红章鱼、罂粟、北极柳
天梯顺位:No.298
基因熵:120872(四次畸变)
战斗特长:绞杀、毒液、触手搏击、治愈失控、冰冻战斗
综合战绩:4385万】
安隅对着他的面板数据进入了放空状态。
蒋枭拘谨地抿了抿唇,“平等区的任务不被尖塔认可,所以战绩提升很小。事实上,这几个月里我从未停止战斗,请您务必相信我的能力。”
话音落,回应他的却只有机舱里细微的白噪声。
蒋枭盯着安隅,“您没有话对我说吗?”
安隅从屏幕中抬起头来,“有……你的基因熵竟然已经12万了。”
蒋枭闻言舒了口气,扬眉道:“确实,我也没想到第四次畸变会有如此突飞猛进的……”
“太畸了。”安隅感慨,“畸变度高也就算了,你的四种畸变源还各不相干,异能也千奇百怪,你现在简直……”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吐不快,“简直彻头彻尾成了一只基因垃圾桶。”
那双凛冽的红眸散了一瞬,蒋枭喃喃道:“我没料到您对我的基因熵是这个评价……我很惹您嫌弃吗?”
“那倒没有。”安隅摇头,“但我得适应一下。”
秦知律开口解释道:“畸变会让角落烦躁,从前只有在降临态时比较明显,但现在他的日常也已经和降临态逐渐交融。”他说着沉吟片刻,“也或许让他烦躁的不是畸变,而是混乱本身,他对混乱的厌恶越来越重了。”
安隅扭头看向秦知律,“这样吗?”
秦知律点头,“这段时间,你在任务里处理畸种的手段越发粗暴,也比从前更无法忍受那些东西的靠近,有些畸变度高的生物,你看一眼都会皱眉。”
安隅闻言开始努力回忆自己的任务表现,秦知律对蒋枭点了下头,“不必担心,高层们比你更让他不自在,他对畸变的排斥是本能,但还不至于在情感上厌恶守序者。”
安隅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点头,过一会儿又低声说,“但您不会让我不自在,长官。虽然您的基因熵才是最恐怖。”
秦知律闻言轻勾了下唇,开玩笑般地说道:“也许是雪原上的恐吓太深,盖住了你对我的其他感觉。”
安隅立即点头,“那一定是。”
原本战战兢兢的蒋枭忽然露出困惑的神色,视线在秦知律和安隅脸上徘徊来去,直到秦知律瞟他一眼,“怎么了?”
“没有。”蒋枭努力忽视掉两位高层之间微妙的氛围,垂首干练道:“无论怎样,我一定会在本次任务中谨慎行动,竭尽全力,请二位放心。”
秦知律“嗯”了一声,“辅助好角落,保护好自己,这就够了。”
他说着看向窗外,似乎只是随意地下了一条指令,但眼神却格外冷沉。
*
尽管看过99区的资料,但这座饵城仍然超乎了安隅的想象。
世界一端,终年雪压,但人们的生活却毫不贫困。99区人代代传承于此,早就习惯在冰天雪地中建设家园,黑塔的额外监测并没有让他们陷入阴暗,恰恰相反,他们利用主城的关注争取一切资源,整片饵城都洋溢着蓬勃的干劲。
安隅视线掠过忙碌的人群,看向两侧低矮坚实的建筑——灰褐的楼体上凝着厚厚的霜花,冰霜似乎已经与这座城市生长在了一起,它们凝在大街小巷的每一片砖瓦、每一位路人的衣摆与皮肤上。
“这里的餐馆和酒吧好多。”安隅一边向前走一边低声道:“甚至比主城更密集。”
秦知律厚韧的军靴踏在雪地上,他瞟了一眼安隅单薄的衣服,“99区的产业简单但稳固,青壮年主要靠打猎和采集为穹顶供能的资源为生,这些都是重体力工作,因此也间接地养活了内城的餐饮业——”他话音一顿,“不是叫你下单一件防寒材质的衣服吗,不冷?”
安隅呼了两口气到掌心搓搓,“寒地任务少,没必要特意为此买衣服。从前53区下雪时也这么冷,我习惯了。”
解释完这一句,过几秒后他才察觉到长官沉默了,抬眸看去,刚好见秦知律皱眉脱下风衣,衣襟在寒风中一抖,落在他身上。
安隅犹豫了下,“您生气了吗?”
“没有。”秦知律深吸一口气,“我也习惯了。”
蒋枭拿着终端走在前面几步,头和肩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等到安隅和秦知律对话结束才开口道:“无人机探测到的异常频率明明已经爆量,畸变就差蔓延到这里的空气中了,但居民却好像没有异常。”
安隅也在盯着自己的终端,他们一路经过了几十位路人,但他的终端始终没有报警。
秦知律未做评价,只问道:“驻军来接应的人呢?”
蒋枭指了指街尾转角处的牌匾,“卡奥斯少尉已经在西耶那的酒吧里等我们了。”
铁灰色的金属牌匾上用霓虹灯管弯出“塞纳酒吧”四个大字,底下还有老板Sienna的落款和一枚打着铆钉的牛仔帽图案。西耶那接连好几天都没有露面,但酒吧仍然在火热地营业,伙计早习惯了老板的潇洒,完全没想到这一次她是真的失踪。
“卡奥斯?”秦知律脚步微顿,“他父亲呢?”
“也失踪了。”蒋枭压低声音,“驻军失踪了不少人,也包括狄斯夫上校。黑塔说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不然也不会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安隅拢了拢风衣,低头看着终端上的资料。
卡奥斯今年二十岁出头,军衔低,过往表现平平,主要负责通讯联络这种无关痛痒的工作。99区驻军少有闲人,他能入伍算是沾了父亲的光。他父亲荻斯夫年近五十,是那场特级风雪后负责秘密转运高风险人群的军官之一,灾后一直留在99区,花了二十多年拉起这支驻扎部队,对灾后这块土地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蒋枭勉强笑了下,“卡奥斯确实没什么能耐,但因为是上校的儿子,99区人对他都很友好,也算能给我们提供个便利了。”
秦知律点头交待道:“他父亲失踪了,他迟早也危险,照看着点吧。”
99区风中卷挟着破碎的冰屑,他们走过一条街,秦知律和蒋枭身上几乎都爬满了霜,唯独安隅没事,他明明披着黑色的风衣,但衣服上却只洇着些许水渍,仿佛那些风霜刻意绕开了他。
蒋枭站在酒吧门檐下用力跺了跺脚,推门前低声问道:“既然我已经参加了这个任务,可以了解一些当年95区的情况吗?”
安隅下意识瞟向秦知律,秦知律却没太大反应,只平淡道:“95区的超畸体战斗性很强,如果这里也真如预料般是个类似的东西,你注意离远点别被它吞了就行。”
蒋枭手一顿,震撼道:“95区那个东西还会吞守序者?”
秦知律没再吭声,伸手拉开门,侧身让安隅先进。
酒吧里人声鼎沸,三面壁炉烧得很旺,把整个空间烤得又热又干。客人们把棉毛大衣挂在墙上,霜雪化成水滴,又很快干涸。这里和主城的酒吧不同,没人在意音乐,壮年男人们凑在一起高谈阔论,用烈酒把大块的烤肉和白馍送下肚,便宜朴素的袋装角落面包也很受欢迎,拿刀剖开,切几片肉卷进去,抹两下盐巴就往嘴里送。
那些大块头的体型差不多能拆成两个安隅,安隅被挤来挤去,但口袋里的终端始终安静。
一个金发的年轻人独自坐在吧台旁,秦知律碰了碰安隅手肘,示意他过去。
卡奥斯视线在三人中逡巡一圈,最后落在秦知律身上,从高脚凳上跳下来低声道:“律长官您好。”
他个子很小,秦知律只能低下头看着他,“驻军失踪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父亲还是没有音信,今天下午又有几个人联系不上,驻军人力已经严重不足,好在第一轮全城暗调已经做完了。”卡奥斯说着吁了口气,努力把紧皱的眉头展平,“终端在全城都没有探测到任何基因熵异常者,但无人机在领空探知的畸变频率还在暴增。失踪者除了西耶那和她的伙伴外,就只有驻军的人,这里的居民反而一切正常。”
蒋枭立即问,“西耶那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
“就是这间酒吧,她不外出的晚上都会在这儿泡着,那天我和几个同事也在,平平无奇的一个晚上。”
“不急。”秦知律抬头看向酒馆二楼,“情报说这里有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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