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亮了,然后,他转身轻轻的关上房门,就好像关上了自己的脆弱,抬起头,他还是枫林镇那个人见人嫌的浑蛋。
他并没有马上就离开,因为福伯就站在书房门口的一侧,好像已在这里站了很久。
“说吧福伯,老爹要你交代我些什么,他这甩手掌柜当的,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看我以后见了他还理不理他。”石昊天转转脖子,好像坐了很久的样子,是该出去转转了。
“就是,就是。”福伯点着头,好像很为自家少爷鸣不平:“老爷这次吧,是做得有些过了,老奴以后再见到老爷,也和少爷一样不理他,太气人了。”
“行啦,就你会安慰人。”石昊天笑道:“说吧,少爷我听着呢。”
“哎,好嘞。”福伯皱着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这张脸已经比风干的橘子皮好不了多少了:“老爷倒也没交代些什么,就是叫老奴把家里好好的管好,该打扫干净的地方就打扫干净,该有哪些人在还得有哪些人在,大家都是过苦日子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要主人不在了,家就散了,家就是家,虽然出去了,但终究有天会再回来,说不定啊,等回来的时候,老奴都能看到少爷的娃了。”
“嗯,不错,老爹说得很对。”石昊天很认真的点着头:“家嘛,无论走得多远,终究是要再回来的,我们不在,你更是要把这个家好好的操持下去,少爷我这就走了,家里该怎样就怎样吧,各人做好各人的事,不用去送少爷我了,哭哭啼啼的看得让人心烦,倒是少爷我回来的时候,可以敲锣打鼓去迎接一下,哈哈……”
石昊天笑得很开心,陈五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最讨厌的就是早上,只要每天一醒过来,酒瘾就犯得要命,偏偏枫林镇这个鬼地方早上那些卖酒的都还没开门。
一个酒鬼若是没了酒,就好像是当兵的没了枪,浑身哪哪都透着难受,现在他就很难受,实在没地方去,只好坐在迎宾楼的门口唉声叹气,这种等待的时间,不但难受,简直难受得要命。
可是他马上就不难受了,因为他已闻到了酒香,绝对是陈年的新丰酒,多年的品酒经验,是什么样的好酒,他只需要闻一闻就知道了。
他的眼睛在发光,然后他立刻就抬起了头,可是他的脸又马上苦了下来,就好像刚吃了七八十个苦瓜,皱得鼻子眼睛全部挤到一块去了,酒好像也不想喝了,站起来就要想跑。
一个酒鬼能有多大的力气,一只手就足以将他再次按下去了,更何况,这只手的主人实在是很浑蛋,连他这种穷光蛋都不想和那个浑蛋在一起,可是,浑蛋的力气却也不是天天泡在酒坛子里面的酒鬼能比得起的,所以,陈五当然没能站起来,他好像已经快要哭了:“我的小祖宗,我现在连早饭都还没有吃,你先放开我,让我去把早饭吃了好不?”
“不好。”石昊天回答得义正词严:“好好的酒不喝,吃什么饭啊,只有饭桶才吃饭,酒是粮食精,当然是要喝酒了。”
陈五的脸色更苦:“每次喝你的酒就准没好事,我宁愿去当一辈子饭桶,也绝不喝你一滴好酒。”
“放心吧。”石昊天把胸膛拍得啪啪响:“随便喝,少爷我这次绝对不整你,只要你能回答少爷我一个简单的问题,这坛子酒随你喝,不够了就去家里拿,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喝多久喝多久。”他轻轻托了托手中的坛子,意思是这坛子酒可是装满的。
“真的?”陈五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却好像还是很不相信。
“不识好歹,少爷我整过你不假,但什么时候骗过你?”石昊天看着陈五,一脸的鄙视。
“行,我拼了,你说吧,什么问题。”陈五搓着手,脸上又放出了光。
“这酒是什么酒?”
“就这个问题?”
“就这个问题。”
“回答对了就可以喝酒?”
“难道是……新丰酒?”
石昊天二话不说,把酒坛子放在陈五手里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答对了,慢慢喝吧,以后想喝酒了就去家里拿,想吃饭了就去家里吃,再叫福伯给几身衣裳给你,浑身上下全是破烂,看得让人恶心,再看你一眼本少爷怕是要吐出来,走了。”
嗜酒如命的陈五却没有立刻抱着酒坛子开喝,而是慢慢把酒坛子放了下来,眼里哪还有半分醉意,看着石昊天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嘴里轻喃道:“新丰酒,到了要走的时候了吗?我这种小角色见到大场面就怕,不过……”他回头望了望石昊天的家,轻笑道:“替你看好家,不被蛇虫鼠蚁钻进去这种小事情,还是能办到的,但只是你回来时,却恐怕早已物是人非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