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加,毫无悖逆不从。明皇也就信而无疑。
太子无错,明皇却不想饶过了杜有邻和柳勣。区区家事,斗口几句,竟然搅动得朝堂不宁,此风若再兴起,大唐永无宁日。为了儆效尤,明皇下旨将杜有邻和柳勣杖责示惩。
李林甫却不想留下活口,命人买通了行刑的牢子。几十板打下来,杜有邻没了气息。那柳勣还剩一口气,喘息一阵,从淌血的口中吐出几个字来:好恨-----,好悔-----!
虽然又是有惊无险,李亨却忧心忡忡不能排解。父皇那几日频频宣召官员询问案情,却没有遣人到东宫来问过他一声。猜忌之心是否并未消解?李亨越思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夜夜不能安寐,常常中夜被噩梦惊醒,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父皇威严的脸。出了一身冷汗又一身冷汗,思来想去,蜂虿入怀,随即解衣,若不忍痛割爱,难以使父皇对自己彻底地心安。
李亨对杜良娣一向珍爱。父亲受难,杜良娣虽然哀痛难忍,但一直竭力隐忍,在李亨面前,从未开口央求李亨去拯救父亲。杜有邻惨死之后,杜良娣哭晕过去,醒来后,依旧默默伺奉李亨,没有半句怨言。要废她良娣之位,李亨实在是难以启齿。只有唤来了太监李辅国:“你去替小王办一件事情吧。”
“殿下请吩咐。”
“你去杜良娣那里,传小王的话,就说-----,就说,这东宫里,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还是-----,还是走了吧。”
“奴才领旨。”
不知李辅国是怎么对杜良娣说的,第二天,杜良娣背了一个小行囊,随着李辅国出了东宫。李亨不忍相见,躲在房里闷坐。听见脚步声,他实在忍不住,跨到窗前,从窗扉间看出去。那杜良娣一身素服,低头敛眉,默默地走。行至门前,她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向着李亨所在的大殿,跪下去,磕了三个头。李辅国搀扶起她,她脚步蹒跚地走出了东宫。李亨心如刀割,禁不住捶胸顿足痛哭出声:身为太子,连自己的岳丈都救不了,连自己的挚爱良娣也被迫逐出门去,万般苦痛,他垂泪跪下,对着良娣离去的方向,深深地磕头。
第二天,大雪纷飞,雪花丢棉扯絮,漫天飞舞。早上起来一看,眼前是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李亨独自一人站在一株梅花下,半个时辰一动不动。李辅国踏着积雪过去,给他披上了一件狐皮长裘:“殿下,风寒,进去吧。”
李亨呆呆地看着飞舞的雪花:“良娣她怎么办,已是家破人亡,死的死了,流放的流放,除了小王这里,已无所倚靠,这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她去哪里存身,她去哪里度日?!”
李辅国看看四周,放低了声音,耳语一般地说:“殿下勿虑,老奴已经为杜良娣安排了一个安身之所。”
李亨“忽”地转过身来:“真的?!”
“老奴知道殿下虽然让良娣离开,内心却是十分不舍。因此,老奴自作主张,把良娣安置到了一个亲戚家里,亲戚答应了老奴,一定好生对待良娣,不会亏待了她。”
李亨的顿时眼里蓄满了泪水:“谢谢你了,李公公。”
“殿下,些须小事,举手之劳,不用谢得。”
“小王没有想到的,你替小王想到了,你就是小王的大恩人,小王日后一定要好生报答你。”
“殿下,老奴别无他想,只盼着殿下平安无虞,日后能顺利承继大统。。”
李亨捶着胸膛,长声叹道:“但愿如此!唉-----,小王活得——,还不如一介田舍郎!”
“殿下,万勿如此说,圣上对你还是宽厚,尽管有人千方百计想要加害殿下,三番两次,圣上并没有为难殿下。”
“小王也不知道,他们要把小王逼到哪一步才肯善罢甘休!”
“殿下只做不知,看他猖獗到何日。等到承继大统,再作道理,新账老账,一起清算!”
李亨抿紧嘴唇,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冬去春来,万象更新。上元节,明皇大宴群臣。太子李亨也进宫觐见。跪拜之后,明皇久久目视李亨,似乎有些认不得他了。
李亨也有些奇怪,自顾一番,没有出格的地方,再看明皇,还是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似乎有些怜悯之意,缓缓地开口说道:“太子,你怎么两鬓都白了?头发也脱落不少,头顶都能看见头皮了。朕记得,你今年才不过四十余岁。是病了么?”
“谢父皇垂问,儿臣不曾有病。”
“气色也不好看,真的没有不适吗?”
“没有,托父皇的福,儿臣没有不适。”
明皇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心知肚明,太子憔悴苍老,无非是心病所致,短短一年之内,险些与两件大案脱不了干系。身边的太子妃,还有一位良娣都被废为了庶人,时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唯恐一步错舛而万劫不复。身处此种境地,难怪得他形容枯槁,面色苍峻。明皇暗自叹息心生怜悯,面色和悦地说:“你是东宫之主,国之储君,要擅自珍惜自家身体,不要过分劳心劳力,如果因为身体孱弱不能担当国是,则有负于天下,有负于皇父。”
一腔苦水搅得翻肠倒肚,李亨眼里几要滴下泪来,他竭力忍住,慢慢跪下,说:“皇儿谢父皇关爱,皇儿愿父皇万寿无疆。”
“今夜饮宴,你就不要代朕为百官敬酒了,让璘王他们去,你就坐在朕的身边,陪着朕就是了。”
“谢父皇。”
“还有,你身体欠佳,身边不能没有个得用可靠的人,朕一定要精心为你再选一个太子妃,你只管放心就是。”
李亨由不得哽咽了:“儿臣叩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