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众多党羽,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
驻跸温泉宫,明皇与贵妃姐妹都迷上了樗蒲,几人鏖战了一个通宵,平旦时才一一散去。明皇搂着贵妃睡了一个上午,进午膳没有胃口,勉强喝了半碗羹汤。一转眼觑见杨钊在帘外探头探脑,似乎是想要进来又怕进来了不合时宜。明皇放下漱口的银盅,起身喊道:“杨爱卿,要进来就进来吧,鬼鬼祟祟地弄什么玄虚!”
杨钊陪着笑脸进来:“微臣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有事么?”
“是有事。早上就来过了,见陛下还未起身,微臣就走了。本不想惊扰陛下,但因事情重大,不及时禀报,就是微臣失职了。”
“你说。”
“御史王鉷王大人从京城递来奏本,参了御史中丞杨慎矜一本。”
“参他何事?”
杨钊把奏章递上:“请陛下御览。”
明皇接过一看,奏折洋洋数百言,参杨慎矜身为朝廷命官,暗地结交妖人,妄议军国大事,推演星象,暗藏讖书,妄图推翻大唐,恢复祖宗帝业。言之凿凿,结尾处,王鉷还特地说明,杨慎矜也曾数次向他说解讖书,言语中多有暗示,晦藏簒逆之意。
“反了,反了!”明皇不看犹可,一看顿时雷霆震怒:“朕对他杨氏一门不薄,从其乃父起,便委以重用,不成想他暗藏祸心,图谋不轨!哼,可笑之至,朕的江山岂是你几个隋朝余孽撼动得了的么!”
杨钊添油加醋地说:“所谓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正是此之谓也!”
“朕早看他杨慎矜不是善类,想不到他竟然敢做如此非分之想!天地饶得过你,朕也绝饶不过你!”
“正是此说!陛下不必动怒,把这些个匪类交给有司勘讯,不论大小,来他个一网打尽!”
明皇把奏本撂到了几上:“传谕李右相,此事他须亲自过问,先将杨慎矜这个奸人下狱,他的两个兄弟也一并收监!”
“是,微臣这就命人将陛下旨意飞马递回京城。”
“那个妖人也不能放过!把他解到温汤来,朕要亲自讯问,看杨氏兄弟与他如何勾搭,敢于起意夺朕的江山!”
“微臣奉旨!”
一骑绝尘,明皇的旨意被星夜送到了西都。李林甫见旨大喜,召集部下,即刻奉旨行事。缉拿一干人犯。
杨慎矜刚从温汤回京,就被刑部羁押,直接关到了尚书省。明皇下诏,由刑部尚书萧隐之、大理卿李道邃、侍御史杨钊、殿中侍御史卢铉共同审问。杨慎矜之兄杨慎馀在东都洛阳任少府少监,弟杨慎名任洛阳令,李林甫命吉温火速赶往洛阳,把二人一体擒拿,关押起来。亲属朋友及太府官员也有多人被殃及。
吉温在汝州抓到了史敬忠,用枷锁锁住了他的咽喉,用布蒙住他的头。押解他赶往温泉宫。在路上,史敬忠被拖着走在吉温马前,他认识吉温的父亲,关系很好,吉温小时候,他经常把吉温抱在膝上逗弄。吉温却一直不与他说话,已经望得见温泉宫那些巍峨的宫殿了,吉温才命手下一名幕僚去跟史敬忠交谈。
幕僚在史敬忠坐下,叫从人们揭开了蒙在史敬忠头上的黑布:“史敬忠,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么?”
一路上吃尽苦头的史敬忠泪水滚落眼眶:“小人不知。”
“你勾结杨慎矜,蛊惑他谋逆篡位。”
史敬忠吓得脸色刷白:“大人明鉴,绝无此事!”
“杨慎矜都已经认罪,你何必为他隐瞒,抵死不招,老实告诉你,恐怕只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史敬忠喃喃地说:“他招供了,他供了什么?”
“如果你从实招供,指认杨慎矜阴谋簒逆,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何去何从,你自己想好,前面就要到温汤了,到了圣上面前,你就是想要自首也晚了。”
史敬忠万般无奈,问吉温要了纸笔,在一颗桑树下写了供述,说与杨慎矜暗地勾结,阴谋叛逆朝廷,篡位夺权。
虽然饱受捶楚,杨慎矜却一直不肯服罪,拼命为自己辩驳。当杨钊冷笑着,把史敬忠的供述掷到他面前,他情知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仰天长叹,低眉垂首,再也不说一句话。
作为谋逆铁罪的讖书却无从找到。老奸巨猾的李林甫也甚是懊恼焦急。卢铉却说:“这有何难,右相,此事只在下官身上。”
“好,只要有了讖书,就是到了圣上面前,他也百口莫辩。”
卢铉带人搜查杨府。在杨慎矜一个小妾房中,他趁人不备,偷偷掏出藏在袖中的讖书,放进了一个盒子里。然后,大声说道:“在这里!好个贼子,你藏得再隐秘,也休想逃得过去!”
看到了从家中搜出来的讖书,杨慎矜面无人色:“下官从来也没有藏过什么讖书,竟然从家里搜出来了,看来我杨慎矜此番休也!”
人证物证口供俱全,谋逆案已是坐实。明皇下诏,赐杨慎矜兄弟三人自尽,家产没收入官。史敬忠杖击一百,与妻女一同发配远地。受到牵连的还有十几户人,男女老少俱被流放到荒蛮之地。
御史颜真卿去东都,带去了明皇的赐死诏书。听说杨慎矜已死,杨慎馀和杨慎名都哭了。待到颜真卿读完了诏书,二人就收了眼泪。披着重镣的杨慎名在颜真卿面前缓缓跪下,凄然地说道:“既接了诏,便不敢延挨着不死。只是姐姐年老,无依无靠,一直是我弟兄三人奉养。于今我弟兄三人同赴黄泉,姐姐从今以后就无人奉养,实在是难以释怀,犯官恳请颜大人准许犯官写封信与她诀别。”
颜真卿知道他弟兄三人冤屈,心有不忍,答应了杨慎名的请求。杨慎名流着泪写完信,托颜真卿转交。然后,上吊自杀,死后,以手指天,似乎是在怨恨天公忍见这人世奇冤而不闻不问。
生前,杨慎名曾揽镜自照,摇头叹道:“我兄弟三人,都生得身长六尺,体态健硕,面阔耳方。这样的仪表,恐难为当世所容。难啊!上天哪,你怎么不让我们生得瘦弱矮小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