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从后殿出来,对眼巴巴盼着的李岫说:“实在是不巧得很!圣上在后面更衣,突然一阵昏晕,险些跌倒在地。坐了许久,仍然头晕目眩,不能行走,他执意要去看视李相,老奴好说歹说,他才作罢。你回去转告李相爷,圣上实在是不能亲临。如李相想要见到圣上,可于今日午时,你们把李相抬到庭院之中,那时,圣上将登上降圣阁,与李相爷遥遥相见。”
李岫十分失望,却不敢说什么,怏怏地告辞归去。对李林甫说:“圣上已经更衣,突然一阵昏晕,不能起驾前来。嘱吾等于午时把父亲抬到庭院中,圣上将登临降圣阁,在阁上与父亲见面。”
李林甫无声地叹息道:“唉,聊胜于无啊。”
“远远地看一眼,也算他来看了你了。”
李林甫无限感慨,泪水滑下了鬓边:“想起从前,有时一天之中数次面君,已是习以为常,到如今,要想见到圣上一面,竟比登天还难!”
李岫问道:“那父亲见还是不见呢?天气寒冷,父亲到庭院中,受了风寒,只恐要加重病情。”
“见,怎么能不见呢?这可能是为父一生之中最后一次见到圣上了。”
到了午时,李岫和家人给李林甫盖上了厚厚的被子,把他连人带睡榻一起抬到了庭院中。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李林甫打了个冷噤,他推开了过来给他掖被子的小妾的手,睁大了昏花的眼睛,四处找寻:“圣上,圣上在哪里?”
李岫抬头一看,高高的降圣阁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动,站在中间的身穿黑色貂裘的,正是明皇李隆基。他指着降圣阁说:“父亲,你看见没有?圣上就在阁上,身穿黑色貂裘的就是他。”
李林甫眼里淌出泪来,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为父看不清,看不清楚哪位是圣上。你快扶为父起来。”
李岫和李林甫的两个小妾把李林甫扶了起来,李林甫拼命地睁大眼睛,想从降圣阁上的几个人影中辨认出明皇来。这时,李林甫看见,站在中间的那个模糊的人影抬起手来,手上舞动着一张红巾。李林甫猜出挥舞红巾的就是明皇,脸上挂着泪水,喃喃地说:“圣上,老臣看见圣上了!”
明皇把红巾递给身边的宦官高晋,又举起右手,频频挥动,居高临下,他看清了卧在睡榻上的李林甫,十几日不见,李林甫已经形如槁木,白发苍苍,骨瘦如柴,全无了从前气度昂扬的姿态。明皇心中生出了难以言传的怜悯之情,两滴清泪,慢慢地沁出了眼角。
李林甫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挣扎着起来,要向明皇行三跪九叩大礼。无奈力不从心,两只手臂战战兢兢,撑不起身体,他颓然倒在枕上,对李岫说:“为父不能给圣上行礼了,你代为父——行礼罢!”
“是。”
李岫撩起袍襟,当庭跪下,规规矩矩地磕头如仪。一面朝着降圣阁上高升喊道:“陛下,老臣李林甫病体不支,不能向陛下行礼,微臣代老父致礼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降圣阁上的人影消失了,李林甫还痴痴地看着那里,似乎希望明皇再次出现在阁上,看着望着,两行老泪在脸上逶迤而下。
李岫低声说:“父亲,圣上已经走了,你进屋里去吧,外面风凉。”
李林甫叹息一声,微微点头,由着家人把他抬离了庭院。临进门之前,他还朝降圣阁望了最后一眼,然后,紧紧地闭上了双目,泪水如同走珠一般,连绵不断地沁出眼角,直渗入到他两鬓的白发之中。
见了明皇之后,李林甫的病情未见减轻,反而日渐加重,每日里只能进几口羹汤,睡在榻上一动不动,除了微弱的呼吸,与死人没有两样。明皇几次差遣御医来诊治,御医个个摇头,回禀明皇道:回天无力,相爷已是苟延残喘,吾等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延挨,最多半月,相爷就要辞世了。
李林甫不久人世,明皇急派高晋去了剑南,把杨国忠找回来署理朝政。杨国忠日夜兼程,十几天后赶到了华清宫。先去见了明皇。明皇说:“你刚到剑南,朕又把你叫了回来,只因为李右相病势沉重,无法问政,有些事情只有搁置了,你赶回来了,朕方能安心在华清宫渡过冬日。”
“右相病得很重么,记得微臣临走的时候,他还能上疏理政。这——这病势也来得忒快忒是陡然了!”
“病来如山倒啊,恐怕只在这几日他就要辞世了。你与他同朝共事,可去见他一见。朝中有些事务,也需要当面问他,看他有无交代。”
“微臣遵旨。”
“快去吧。”
杨国忠带了几个从人,匆匆赶到了李林甫住地。李岫出来迎接,把杨国忠带到了李林甫的病榻前。李林甫双目紧闭,面如死灰,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胸前衣裳,似乎出气呼气很是艰难。
李岫轻轻地碰碰李林甫的肩头:“父亲,杨中丞来了。”
“唔——?”李林甫微微地睁开了双眸,他没有听清李岫的话,转过脸来,看着李岫:“谁来了?”
李岫提高了声音:“杨中丞来了。”
“他从剑南回来了,这么快——?!”李林甫的眼睛转来转去,寻找杨国忠的身影:“是圣上召他回来的?”
杨国忠抢上前一步:“李大人,是圣上召下官返京的。下官刚刚才从京城赶过来,一下马,去见了圣驾,就来看望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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