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交换

宫殿前。

    涯落在殿前苗圃种花，张伟一会儿没在，他好像已经长了好几岁，个子增高许多，身板儿更健硕，脸上愁容更深。

    “殿主，你回来了，给涯落带吃的来了么？”涯落迎上前，惆怅地问。

    张伟心中惊叹，把炸鸡桶先递给涯落，“就是不知道这个合你的口味不！”

    涯落接过炸鸡桶，打开来一看，喜形于色，“多谢殿主，涯落最爱吃炸物。”

    他席地而坐，将两桶炸鸡搁在腿上，一手一个鸡腿，左一口，右一口大吃起来。

    张伟惊讶于涯落一个小时不见已经长了好几岁，奇怪于他长了好几岁却还记得自己要给他带来吃食这件事，没吃的却没被饿死，还增长了几岁，这些全都奇奇怪怪，难以索解。

    见涯落吃得欢畅，他也不打搅，便上台阶，跨进殿门。殿里和他离去时看上去没变化。

    他去当中陛台上坐下，呼吸吐纳，入定三回，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再下台去，用力推那石头，虽然还是纹丝不动，但在推的时候，手上感觉到自身也有了份量，犹如以往自己是个空心芦苇，此时渐渐变作了实心。

    先前他不敢推石头而去跑那虚空，这回连虚空看也不看，想的是那边几间厢房里，藏着的是什么。

    又或者，其实那边几间屋子，看上去近，其实也是永远走不到的，无怪明华没引着自己去。

    他不打算尝试穿过那片虚空，无他，孙悟空也没穿过去。

    走出殿室，张伟看见涯落在台阶下，挥舞剪树枝的长剪，时而单手握持，时而双手，看不出是刀式还是剑招，动作舒展，姿势曼妙，真当得起翩若游龙，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再增长。

    涯落猛地停下，快步走到张伟面前，合手做了个揖，“殿主。”

    张伟点头，刚想问他以园艺剪舞的是什么招式，自己可否跟他学些兵器招式，以及试着切磋，但还来不及——

    “殿主，涯落肚子饿了，你能给涯落找些吃的吗？”涯落紧接着问。

    张伟实在诧异，左右看看，地上打扫得干净，什么也没有，没有空桶也没有鸡骨头，这可以理解，他打扫干净了，但自己带来的装满食材的小拖车呢，也踪影全无。

    “你都吃完了……”他先问了一半，觉得不妥，飞快换了问题，“刚刚我进去，时间过去了多久？”

    “涯落不知道，涯落只知道，肚子又饿了。”涯落赔笑说，像小狗眼巴巴望着主人，亲切又讨好。

    张伟有点儿膈应涯落这种言必称自己名字的作派，先前涯落只是十三四岁少年模样，还勉强可接受，此时年纪增长到快二十，还是这样，不免有扭捏作态之感。

    “我刚刚还带来一包食材，你把它放哪儿去了？”他问。

    “涯落太饿，那些东西也都吃光了。”涯落说。

    “那些东西……”张伟语塞，饼干也就算了，那些冻肉、面条、面粉之类，怎么能直接吃，“这里有厨房么？”

    “没厨房，只要人类能吃的东西，涯落都能吃，实在饿得狠了，涯落什么都能吃。”涯落憨厚地笑，指着自己的嘴。

    张伟先一惊，顿时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涯落并非人，而是个仙人，当然不能以常理论。

    “可是你只是感到饿，并不会真的……对吧？”他不好直说饿死，省略下来。

    涯落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可是饿，真的很难受。”

    就算没怎么饿过，张伟还是有同理之心，“我下回来，给你多带一些。只不过，这儿时间和外面不同，我去了又回来，其实这里已经过去很久，你无论如何都要忍受很久的饥饿。”

    涯落点头，表情凄苦，眼中滑落一滴泪。

    我总不能成为你的搬运工，就算我在外面金钱无虞，总为这个往返也很怪异，张伟压抑住自己的同情心，以及不免想，如果真送进来几吨食物，你怕不是也能吃完，以及年龄增长偌快，很快长成个中年胖子，就和我一样。

    这是身为凡人的苦，神仙也如此，可谓折堕。

    实际上，张伟感受得到，在那玄冰座上呼吸吐纳几回，其实大有功效，甚至分明感觉自己脚步轻盈，肌肉灵动，要是照镜子，恐怕消瘦了不少。

    “明华说你善使刀，刚刚你舞的那是刀法么，我什么都不会，你可以教我兵器之法么？”他问，既是为涯落送来食物合理的交换，亦算是岔开话题。

    涯落大为失望，有些气鼓鼓地说，“殿主有令，涯落无有不遵从的。不过，殿主只要在兵库里选用兵器，就自然学会了那样兵器的用法，本来是不用花大把时间需要学的。涯落能做的，就是给殿主喂招，陪殿主切磋。”

    这样也好，张伟想，可心里犯了另一样痴，“我有些不明白，切磋是练习，我懂，但那较了真地打，是为什么，真的为了把对方杀死吗？”

    仙界按说比人间在境界上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可人间协商机制占主流，一般不撕破脸皮动手，吾宁斗智，不斗力，仙界却还是奉行的这样的暴力机制，如同蛮荒时代的野蛮人，到底谁更进步？这想想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