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与唇边的痕迹那样明显,仿佛老了十岁。
谢夫人温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外祖母巴不得你日日过来。”,言罢一顿,收回手慈爱的看着她,“昨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日后莲儿可要避免这样抛头露面,哪怕是那铺子被一把火烧了,外祖母再给你重建一栋。”
蒂莲嘟唇,骄纵道,“大了大了反倒要来啃老?还不被人笑死。再言之,我岂是会给别人便宜占的人。”
谢夫人失笑,伸指点了点她眉心,“你啊你,这样争强好胜迟早要吃亏,看你介时到哪哭去。”
“吃亏?”,蒂莲挑眉昂着下巴,“这天底下能让莲儿甘愿吃亏的,也只有外祖母啦。”
谢夫人被她逗笑,旁人见了纷纷会心一笑。
笑罢,谢夫人握着她的手道,“外祖父昨夜还念起你,你既然来了,去陪他说说话。”
蒂莲温顺应声,起身往屏风后的寝居去,谢珩煦自然跟在她身后,轻轻推开门,二人进去,蒂莲便见床边围坐着四人,大舅父谢承继,二舅父谢承峮,还有大表哥谢珩源,坐在床头围椅上的,却是每日日出晚归的父亲江洛修。
见她二人进来,四人纷纷起身,看向床上半卧的谢洵轲。
蒂莲上前,看了四人一眼,与外祖父笑嗔道,“无端端的都在这里,好让人心慌,外祖父偏心,偏生扔下莲儿不去唤。”
苍白蜡黄的面容浅浅一笑,苍老浑浊的目凝着她难掩宠溺,谢洵轲笑道,“你不是也来了?”,苍哑费力的声调令蒂莲面上的笑意勉强。
紧接着便听他又道,“你们出去吧,我与莲儿说些话。”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应声退了出去,江洛修神情略沉,临出门谢珩煦忧虑的看一眼蒂莲,才闭合了门扉。
见他含笑点了点床边,蒂莲笑意收敛,神色沉静的坐下,一眨不眨望着他。
谢洵轲哑然笑道,“不用这样瞧着我,世人终有这一日,无论英杰还是小人,哪怕是上头那位,最终也不过落得一捧黄土。”
蒂莲垂目掩下眼底的泪意,强笑一声,“外祖父偏要这样说话,莲儿真不爱听。”
“好,我不说。”,压抑着咳了两声,谢洵轲喘息片刻,才接着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外祖父戎马半生威赫一世,也该给你们这些小辈腾地方了。说句肺腑话,莲儿,外祖父并不希望你嫁进谢家门。”
错愕抬眼,蒂莲失神低喃,“..为何。”
一直以来,蒂莲皆以为,她嫁给谢珩煦,是谢家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
谢洵轲枯槁的神情很安逸,眼底甚至带着笑意,“荣国公府,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样荣华盛世,子源是世孙,他会继承这个爵位这座府还有谢家的荣耀与重担,而子煦,便要出入沙场一生杀戮。不要觉得你外祖母与外祖父一辈子安逸相守,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月眸轻颤,蒂莲垂目,“莲儿明白外祖父的意思了。”,言下一顿,接着道,“莲儿不后悔。”
谢洵轲轻轻一笑,缓声道,“并不在于你会不会后悔,而是你和子煦,并不适合相守。”
蒂莲蹙眉,“外祖父,自莲儿记事来子煦一直相伴相随,若论知心知意,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了解他,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知我。”
“人这一生若是能遇上一个知心人,那便是两人的福分,但缘之一字,并非一定要牵扯上情。”,抬手制止蒂莲要开口的反驳,谢洵轲再次咳了两声,仰面躺下目空床帐,“自你两岁起便知道怂恿子煦掏心掏肺的顺着你,外祖父便知道,莲儿你注定不会栖于俗世,子煦的一生自他出世便已定格,他注定要为谢家生为谢家死,而你,是他的劫障,外祖父从来不曾动过猜忌你未来路的念头,因为外祖父看不透。是为了谢家,也是为了你自己,莲儿,有朝一日若是外祖父去了,三年的孝期,足以让你选择自己的路,....雏鸟震羽跃凌空,成风蜕化彩尾凤;云日煦辉终散去,栖于重巅天歌恒。此签,此签....。”
月眸大睁,蒂莲手下颤抖,抚上谢洵轲的手,失声颤语。
“外...祖父。”
苍白的唇角微弯,谢洵轲缓缓侧头看向她,眸色空洞,低无断续道,“此签...,上...圣签。”
苍黑的眸缓缓合上,蒂莲只觉喉间苦涩,寒意侵体,她耳鸣无声,听不到自己唤出的声音,只能提高了喊。
“外祖父,...外祖..外祖父!”
紧闭的朱门被猛然推开,门外众人鱼贯而入神色惊慌仓促悲苦哀戚,静了一瞬,纷纷屈膝跪地,哀戚痛呼。
“父亲!”
“祖父!”
戎马一生威名赫赫的荣国公病逝,享年六十又八,此讯一从谢家传出,当即震动朝野,蔼靖皇后国丧之际,风云终于开始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