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扶还在施大礼恭送的雪梨起来,雪梨也不知是因为一口气悬得太久还是好久没行过这种下拜的大礼,猛一起身,眼前一黑就要往下栽。
“雪梨!”谢昭一用力将她扶稳,看看旁边的阿杳,笑说,“阿杳,父皇让宫女送你回去好不好?你娘今天辛苦了,父皇陪她待一会儿。”
“好……”阿杳的声音软糯甜长,点点头,马上有年长的宫女过来揽着她走了。
雪梨揉着太阳穴一边缓神一边等她们走远,待得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声音也听不到了的时候,她的鼻子一下就酸了……
这一下午真是吓死她了!明明知道对方看她不顺眼还得硬挺着,因为对方是太后!
刚才她挺得住,是因为根本没工夫多想“挺不住”这回事,而且大有点“为母则刚”的劲头,觉得说什么也不能让阿杳觉出什么来。现在人一走,她心里的情绪简直如同山石崩塌,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点声响都没有地就往他怀里钻。
“好了好了。”谢昭搂住她,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抚了好久之后怀里才可算出了一声:“呜……”
真是难为她了。
谢昭把她紧紧环在怀里,声音轻轻地在她耳边哄着说“没事了没事了”,她却被他这话弄得眼泪越涌越厉害,抽噎得不能自已!
雪梨也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了。在他怀里缩了一小会儿就挣出来,退开两步自己闷头抹眼泪:“我没事。”
“进去说。”他揽过她带着她往里走,在内殿未停,直接进了寝殿,转头吩咐陈冀江,“让御膳房送些吃的来,按她的口味做。”
陈冀江领了命就去了,雪梨泪眼朦胧地望他:“我不饿……”
“你刚才都没怎么吃。”谢昭眉头微蹙,不由分说的口气。握着她的手在榻边坐下了,衔着笑给她擦眼泪,“行了,脸哭花了就不怕阿杳看出不对了?”
“不给阿杳看!”雪梨自己也又抹了一把,转身就往榻上爬,“我不走了!”
谢昭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虽则本也没打算让她回去,但这话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那不一样啊!
这个呆梨子脸皮一直薄,都一个月下来了,别管他找她去还是叫她过来,她准是脸红扑扑地见他的。
冷不丁地听她说了这么句“言简意赅”的话,谢昭笑完之后就知道她今儿是真扛得太累了。
累得脸皮薄都顾不上了,就想跟他待着——罢了,这也挺好。
于是宫女送宵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陛下和阮娘子都坐在榻上,陛下背靠着墙、雪梨倚在陛下怀里。
两个宫女头都没敢抬,把小榻桌往床上一支,宵夜摆上去,赶紧福身退到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瓷器微响的声音,二人才敢稍抬了抬头。
一瞧,阮娘子还是倚在陛下怀里,脸上泪痕还没干呢,人倒是笑了。
陛下拿瓷匙舀着碗里的小馄饨喂她,喂完了还问:“好吃么?”
“嗯!”雪梨一边吃一边点头,手指在他腰上戳戳,“陛下吃一个?”
“我吃饱了。”他一笑,放下瓷匙又拿了个豆沙包给她。
雪梨连起都懒得起来,接过豆沙包就直接靠在他怀里吃。
好累啊……
不过豆沙包好香!
她闭着眼睛啃,吃完了之后他再递东西过来,她就不吃了:“想早点睡,吃太多直接睡要不舒服了。”
越活越知道讲究了。
谢昭想着一哂,叫宫女服侍她盥洗去,自己先行躺下歇会儿。
双眼一阖,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事,细想下去,心里居然很有点佩服她。
还是挺有魄力的……
对付太后这事上,他小时候一直在服软,后来继了位、自己慢慢强大起来了,便开始直接和太后硬顶,针尖对麦芒。
而她今天的这个路数,是他从来没试过、甚至也没去想过的。
她用她的一技之长,把太后原本打算找她麻烦的一顿晚膳变成了她自己独占优势的地方。
她对膳桌上的规矩不熟,太后肯定能挑出她一大堆错来——或者就算她熟,太后也还是能吹毛求疵地挑出错来。
连惠妃都没少被这个刁难。
但她这焖锅一上,晚膳的风格都完全变了,成了太后对这吃法全然没经验,她就显得不那么没底气了。
菜式安排上也真是小聪明用尽。
按理说一个焖锅没关系,配菜的话大可以凉菜热菜都配几道,她全上的凉菜。
谢昭刚开始没觉得什么,后来细一琢磨……
估计是她最终也没闹明白“离得远的菜不能夹”的这条规矩里,到底是多远的菜算“离得远”,所以索性都配凉菜——谁闲的没事吃一肚子凉菜啊?直接不吃倒是没什么大不了。
别说,就连七弟易氏明轩君都只盯着焖锅吃来着,太后自己都没怎么动凉菜。
这么一来,也就没人多管什么“每样菜只能夹三筷子”的规矩了。
就焖锅一个热的,只下三筷子?母后你吃一个我看看!
这个梨子……
谢昭回着味哭笑不得。还真有她的,原本他都打算好了,为护她,膳桌上他免不了再跟太后硬碰硬一回。
谁知她这么小聪明一耍,别说太后了,整个晚膳上的规矩都顺着她的心思走。她不紧不用担心被太后挑错,还可以自己吃得自在。
——至于最后还是没怎么吃,那主要是照顾阿杳来着,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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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沐浴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块帕子继续擦半湿的头发,甫一抬头,就看他笑看着她。
“看什么……”她双颊一红,低着头拐弯往妆台走,坐下身,等宫女帮她梳头。
谢昭低一笑下了榻,径自拿了妆台上的牛角梳子,挥手就让旁边的宫女退下了。
雪梨傻眼看着他在自己身后笑意满满,梳齿刚一触到头皮她就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之后面红心跳地双手捂脸:“干什么啊!”
为什么要突然过来帮她梳头嘛……
还笑得这么……温存……
“啧,刚发现自己娶来的姑娘比我从前以为的还要好。”谢昭在她身后说得一本正经,雪梨刚要从脸上拿下来的手立刻又捂回去了,原本微凉的手心都被双颊烫得发暖了!
谢昭从镜中笑看着她的羞赧,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史书里的帝王专宠都是怎么一回事。
“专宠”这词说来,就让人觉得是昏君作为,鲜有人把这话跟“专情”贴上,只会觉得做出这样的事的皇帝不顾大局。
但实际上……
没有人会主动想当“昏君”,为什么依旧这样一意孤行,大约只有做出这事的帝王自己心里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没有什么大道理可说,甚至并不需要刻意地给自己“一心一意待她”的念头。只是在有她之后,他眼里就再也看不进去别人了,连像从前一样为了维持和睦时常去后宫看看都变得难以做到,他好像被施了咒一样,执拗地不想有任何一个旁人搅合在他们之间。
个中理由,他也说不出。也许是因为她总冷不丁地让他有些意外惊喜,又或者,只是因为不经意间,有许多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他左看右看,只觉得她什么都好。让他看她一眼,就顾不上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