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是知道的,她……”
一道温和而不失强势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话,“去病,莫扰了隔壁的客人。”
少年的声音便低了下来,还是能隐约听到什么“咎由自取”,“外戚”,“卫家”,嬴政翻了翻记忆,很快就猜出来隔壁是什么人了,被他卸了官职召回长安的卫青,和卫子夫的侄儿霍去病。
和女人不同,贫贱又想往上爬的的女人嘴脸往往很难看,像是赵姬,难看到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想多看,因为她们大部分都选择了不择手段地靠着男人,用美貌用身体用计谋,格局小得可怜。而男人,自古英雄出贫贱,他对这二人的出身并没有轻鄙,凭着实力得到一切的人总是值得尊重的,这也是秦人扎根在骨子里的观念。
霍去病还看不出什么,卫青却是人中龙凤,他也没想着废掉,洗干净外戚的身份,好好培养一番,或许能出个当世王翦也未可知,要说他还有什么不满,就是他的少年为了这个卫青向他求情,但公归公,私归私,人才不能轻易放过,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放走的是不是下一个管仲。
嬴政抱着李蛟出去的时候正十遇上迎头过来的四个期门郎,好巧不巧这时霍去病怒火汹汹地推开屏风往外走,看清了众人,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行礼,就听里面卫青笑道:“原来是陛下,真巧。”
他从容起身,迎了出来。
卫青这些年都在军中,韩云并没有见过他,李蛟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这还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眉眼温和而包容,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他的脊背挺直,行动间带着军人的利落和强势,温和与强势这对反义词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嗷嗷嗷嗷嗷!卫帅我男神!卫帅我要给你生一座花果山!
↑
这个疯子一定不是我,李蛟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嬴政的胸膛。
“你倒是闲下了。”嬴政淡淡道,“明日去一趟椒房殿,把你阿姐领回去。”
这话一出,饶是卫青再沉稳也不由愕然,“陛下的意思是……”
嬴政摸了摸怀里不安分的猫,“不是皇后,住在椒房殿干什么,冷宫已经满了。”
额……好像是听说过最近陛下把许多妃嫔都打入了冷宫,罪名都是一样的,御前失仪。
卫青是个厚道人,也没什么幸灾乐祸或者八卦的想法,原本刘彻身边的人都要吐槽疯了。
王夫人送了碟饵饼,饼里包着绣了情诗的白绢,御前失仪。
周美人偶遇陛下,梨花带雨倾诉衷肠,御前失仪。
李美人花园起舞,唱了首怪动听的小曲儿,御前失仪。
几名采女结伴放风筝,有一个娇娇弱弱准备扑到陛下怀里,扑地,御前失仪。
……
原来后宫的各位娘娘们一直在御前失仪吗?略心酸。
卫子夫呆呆跪坐在精致的软垫上,她的妆早就已经哭花掉了,身上的衣服也是昨天的,她坐了一夜,无数次地抬头,还是没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色衰爱弛,她想过会有今天,但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在她的容貌还娇艳的时候,在她刚刚当上皇后不到一年的时候,她还没过够,这样风光无限的日子,这时候她忽然有些茫然地在想,那一日废后,陈阿娇是什么样子?
是了,那时候她盛装朝服,穿着那件她至今都在眼红的,金线绣成,明珠玉坠的凤袍,高高昂着头走出椒房殿,不够秀美也不柔婉的凤眼里满是轻蔑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句话也没说,偏偏那一日过后她被陛下冷落了十多天。
陈阿娇是不行礼的,对谁都是,可她呢?即使做了皇后,依旧晨昏定省。陈阿娇生不出儿子,她敢对陛下吼叫,她生了儿子,却连赏赐也惶恐。就是如今陈阿娇幽禁长门殿,吃的穿的用的也样样比她好。
谁不想有个高贵的出身,嫁个英俊专一的丈夫?可她有得选择吗?她努力了这么年,好不容易当上了全天下最风光的女人,把以前所有看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可刘彻轻飘飘一句话,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卫子夫喃喃,一行温热的眼泪顺着鼻翼流了下来。
“皇……娘娘,将军来接您了。”宫女小心翼翼道。
卫子夫微微抬头,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奇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