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头,未必肯及时收手,到时候透视异能,反倒自讨苦吃。
林秋葵的定位近似于‘军师’。
自身相对脆皮,或许能急中生智发挥作用,或许不能。
但无论如何,她的存在即为重要性,宛若一根定海神针,无形牵动着队伍众人,——尤其是祁越,也随时有可能为局面带来变化。
一个废物又重要的核心人物。
裴时清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冥冥中,林秋葵与她对上眼神,感受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
情理之中,下一刻,裴时清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笼罩阴影,又一次拉开弓弦。
“妮妮。”林秋葵道:“把她的弓抢过来,做得到吗?”
唐妮妮还在揉眼睛:“她不看……就可以……”
这对兄妹对他们这边情报掌控得相当全面,清楚祁越有吞噬,唐九渊能隔空取物。
为防本命武器脱手,裴时清无时无刻不牢牢握着银弓,尽量让它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如此集中注意力地严加看守,加之频频移动,才使得唐九渊无从下手。
他需要一点点破绽。
只需要裴时清一点点的松懈,就能堂而皇之地夺走她的弓箭,将其反用到她自己身上。
这点空隙将由林秋葵制造。
“谁都不要出手。”她提前打了招呼,镇定自若地望向裴时清,以及她手中的利箭。
嗖——
箭矢撕裂空气。
额发随风飞起。
恰好在那狰狞的三角锥形箭头即将扎中林秋葵的额头之时。
「异能-绝对领域」
透明堡垒原地张开,外人不明所以,只见子弹无故僵滞,接着掉落。
裴时清瞳孔骤缩:“怎么可能……”
明明只是个没用的辅助空间系!
而纪尧青终于成功点燃一片树木。
大火顺势而起!
浓烟挤压咽喉!
就是此时,唐九渊看准弓箭,连同她手中的黄色符纸一并打包夺取!
林秋葵夺过弓箭,用尽全力拉到极致!
一支箭冲进滚滚黑烟。
“娜娜!”她叫道。
叶依娜蓦然回首,控制箭的走向。
裴时清手中一空,正懊恼着,冷不防箭头边角闪动银光,穿破烟雾,直取喉咙!
她甩出藤条,藤条竟烧得厉害,完全不听使唤!
这下麻烦了。
她只好纵身下跃,裙摆迎风飞扬。
电光石火之际,一道人影蹬枝追来,一手揽住她的腰肢。
“哥哥!”裴时清侧头,眸中火光熠熠:“你是为了我……”
“不是哦。”
裴时明笑得温柔,吐出的语言却极为冷酷:“祁越总是念念不忘他的小玩具,隔几秒就要分心回头看,玩起来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来找那个玩具打个招呼而已,没想到你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宝宝。”
“……”
他受了伤,肩膀遭戳穿,一只手掌被削掉大半。
他在责怪她。
他追求力量,喜欢脚踩巅峰,最厌烦拖后腿的累赘。
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为什么还会感到失落?
裴时清眉目沉垂,面上短暂的鲜活如花枯萎,恢复冷若冰霜的表情。
“我知道了,哥哥。”脚尖落地,她淡漠地推开了他:“你玩你的,玩够了我们就走。”
裴时眀难得满意地笑了一下。
这就对了。
他只喜欢这样让人有征服欲的妹妹。
“好的,宝宝。”
他将手指伸进她的发隙,粗暴地将额头拽过来,烙上一个吻。
掉头冲向林秋葵。
“别过去!”裴时清惊叫:“她还有别的异能!”
奈何最亲爱的哥哥向来不在意她的看法,自顾自勾画出一把电锯,咧嘴笑着,飞奔捅向对方的心脏。
林秋葵一动没动。
绝对领域再次发挥效用,委婉却坚定地将敌人阻隔在外。
林秋葵:。
裴时眀:。
四目相对,他甚至觉得能从她的脸上读到几分腻味:又是我?次次拿我开刀累不累。
还……真挺好玩的,这家伙。
裴时眀噗嗤笑出声来,感到头皮一紧。
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捏着颅骨远抛出去。
翻转的视野里,祁越的怒火几乎比真实的火焰来得更旺盛,更耀眼。
竟是片刻都不愿等,径直翻蹬树枝,在火光间矫健飞跃,举刀朝他杀来。
啊啊。居然有这么生气啊?根本就是随叫随到的狗嘛,连碰一下都不允许?真有意思。
裴时眀不由得哈哈大笑,放任身体自由下落。
慢条斯理地看着祁越追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个距离……应该够一次弄死他了吧?
这次用什么好呢?铁锤,激光枪,斧头,或者干脆弄一只新的宠物出来?
他想着,手指灵巧作画。
然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出现。
远处轰隆一声巨响。
“转达后援部队报告:于长香山东南角发现一间铁皮仓库,已炸毁。”系统语毕:“传达费用100积分,已自动扣除。”
林秋葵:“快开支线。”
所谓奸商碰头,不过如此。
画面几近定格在这一秒。
燃烧的丛林,腾升的雾霾。
祁越踏过树枝,自高空落下,刀尖毫无阻碍切断耳垂,刺穿裴时眀的手掌。
正与叶依娜拳脚i交加、落于下风的裴时清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痉挛,抬头上望:“哥哥……”
几秒后,两个成年男性一同落地。
裴时清慌然失身,扭头试图奔向哥哥。
叶依娜一脚踢中后脑勺,将其按地制服。
那只多手怪亦在围攻中逐渐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激烈的交战至此结束。
裴时眀仰倒在地,双手交叠置于头顶,经由利刃钉入地面,形成似赎罪似投降的姿势。
祁越抹掉唇边的血,握着剑柄站起来。
抬着下巴俯视自己捕获的战利品,缓慢转动刀柄,使刀尖旋转破肉,制造更大的伤口与痛楚。
“放开他!”一旁双手被束的裴时清激动叫道:“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哥哥!放开他!”
是么?不让碰?
祁越偏了偏头,发丝从眉梢滑落眼角,骤然勾唇恶笑了一下。
“我、就、要、碰。”
你能怎样呢?
他恶劣地把挑衅还回去,捏起裴时眀的头。
近乎捏一个皮球,有力的五指按得头骨凹陷下小小的窝,将他拽得踉跄跪起。
接着提膝——按头。
膝盖骨与人的脸颊直面相撞,一颗经受不住重创的眼球破体而出,掉落至裴时清的眼前。
“不!”她登时涌出泪来,红着眼愤恨道:“不要碰他!祁越!杂种!我不准你碰他!”
祁越傲慢地揉揉耳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事人裴时眀反而肩膀剧烈抖动,不期然爆发出一阵明朗的笑声,笑到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这不是挺强的吗?”
他弯起一双明媚的桃花眼,语气亲昵:“要是你,没准能弄死贺闻泽啊。明明是我们这边的人,跟我们才是同类吧?为什么要离开训诫所,跟政府的人混到一起去?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他们那边有什么更好玩的?”
“说到政府……”
他又侧目看向那批伤痕累累的武装成员,地上不乏几具尸体,笑得更开怀了:“这些人是死脑筋吧?是机器人吗?哎,那个谁,能不能说说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啊?把人训练到这个程度。明知道会死还往上冲,明知道会死,不想着跑。都说我用异能屏蔽了,怎么就不开窍呢?非要对着耳麦说废话。”
“啊。你们大概不知道吧?前面那几批家伙……我玩得很尽兴哦。尤其是看他们半死不活,像蟑螂一样在地上挣扎,还竭尽全力地……想要给你们留下一些讯息?是给你们留了信号是吧?看在他们那么辛苦的份上,我可没有抹掉他们最后的成就呢。”
说着说着,好像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可怜可爱的妹妹,话锋一转:“作为回报,不然你们也放过我家宝宝好了。”
看似以哥哥的身份保护妹妹,实际上从头到尾压根没看过她一眼。
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呢?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要抛弃她?
一直以来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难道真的有那么嫌恶她吗?还在怪罪她吗?
连死都不肯带着她一起!
一股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裴时清泪如雨下,伸长手臂,语气几近乞求:“哥哥,我不要走。看着我,看看我,我在这里……”
祁越一拳打歪裴时眀的脸,狭长的眼轻微眯起:“为什么放?”
裴时眀咳出一滩血,耸了耸肩:“我就随便说说,不能就算了。”
“闭嘴。”
废话真多,烦死人了。
又一圈砸中空落落的眼窝,大股大股血液淌落。
裴时清哭到快要昏厥,裴时眀仍然残酷地不肯看她,宁愿将视线投向一个个冰山脸武装成员,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
“说真的,你们自己觉得,你们还是人吗?还算是人吗?凭什么要给其他人卖命,为什么要替他们铺路啊?奇怪的家伙。”
怎么还没说够?祁越不耐烦地拔出刀。
“等等!”这对兄妹背后显然另有指使,看祁越有杀人毙命的架势,顾海洋想上前阻拦。
不料关键时候,又是林秋葵挡在他的身前。
“不好意思,顾上将,还是那句话。”
她徐徐抬起眼帘,沾灰的脸庞格外镇定:“那是他的‘猎物’,对我们来说也是必须除掉的威胁,有关幕后主使,不如稍后再谈。”
贺闻泽与他们的仇怨由来已久,看着架势,不杀死祁越誓不罢休。
好不容易逮住团伙中的两个,林秋葵并不放心将他们交给其他人审问,宁可当场处决,以绝后患。
顾海洋不清楚各种内情。或许清楚了,以他根深蒂固的思维,也不会接受这种做法。
罪犯就该交给官方处理,不该有人私下行刑。
可惜,在这短短几秒之间,他已经错失最后的机会。
祁越俯身对裴时眀随意说了一句:“真烦啊你,去死吧。”
而后刀起刀落,割破脖颈,喉咙截半破碎。
那颗脑袋往后掉落,依稀还没完全掉落,连着一层皮,水龙头般喷涌血液。
祁越看着碍眼,又连着头皮拽了一下。
这下真的掉了,断了,死了。
人头还是带着笑的,咕咚落地,一路骨碌碌滚到裴时清的腿边。
如同一只受到刺激的母兽,猝然挣脱伪装,硬生生扯断手铐,扑上去抱住亲人的尸身与头部。
这是……她的哥哥。
她独一无二,最最亲爱的哥哥。
她使用异能,无数藤条破土而出。如牢笼,如母亲的肚皮,将他们缠绕包裹,使他们生死同命。
“我诅咒你……”
绿藤缝隙中,露出裴时清的一只眼,怨恨之情浓重得能将人淹死。
“我诅咒你们!祁越,林秋葵,你们就像我们一样!”
一样的残暴无度。
一样的溺爱放纵。
他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病人,而她们又是依靠病人生存的病人。
“迟早有一天!”她捡起石子,用力划开手腕,直勾勾望着他们,一字一句道:“你们也会像我们一样……被排挤成异类……最终死在……这群虚伪的政府走狗手下!”
“这就是我送你的诅咒,替你们演示的下场!”
花落,鲜血滴滴答答浸入土壤。
游走的藤条填补漏洞,一点点埋没那只眼睛。
最后的最后,在无人的,安静的,狭小的空间里,她缓缓落下最后一滴眼泪,无比眷恋地抚摸着哥哥的脸庞,双手将他搂抱进怀里。
亲密无间,一如既往。
他们将会永远在一起。
两分钟后,绿藤枯萎坠落。
众人眼前仅剩下两枝并根的奇特植物。以枝叶构建骨架,彼此依偎难分,边缘点缀艳丽的小花。
以及地上赤淋淋的两个大字。
——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