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敬已也在,忽然道,“阿姐眉毛生的真好,我帮你画一个。”
谁也没想到韩敬已居然会画眉,画的比平泰长公主身边梳妆的侍女还漂亮。
美的长公主心下暗喜,揶揄他是个风流种子,逼问他在宫里与谁鬼混学的这些奇技淫巧。此事竟让高禄记在心里,她的脸型也适合小山眉,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画的像韩敬已这么好。
他当然画的好,他为阿玉画了半年。
阿玉有一双天生好眉。
韩敬已摇摇头,并不答应高禄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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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洁准时来到茶室。
沈肃一身闲适的宝蓝色圆领直裰,只在腰间缀了枚透明暖玉,银白色的络子穿过暖玉折射出一种类似于珠光的亮泽。看得出为他打络子的人很用心。他在家里长辈疼爱,下人追捧,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所以她挠他,他定然是十分恼火的吧?
谁让他唤起一些不开心的往事,又趁她脆弱的时候拥抱她……刘玉洁定了定神,甩掉不想回忆的东西。
这一世,她不会与沈肃成亲,伤害便也不再,那么她是否也该克制下对他的讨厌,稍微和颜悦色一点的相处,如此……支使他做事岂不更容易?
打定主意,刘玉洁已来到对面,从容落座,摘下帷帽,露出一张莹润如脂的小脸。
“我查过了,参刘祭酒的御史大夫并非韩敬已的人。他接触不了朝官,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沈肃直接切入正题。
“就算不是他的人也一定是他搞的鬼!”
“说话要讲证据。”
“原来你不相信我?”
沈肃哼笑了声,“那你信过我吗?”
刘玉洁一怔,忽然发现他的眼如黑岩石畔的一汪至深清潭,幽邃的摄入心魄。这一瞬的恍惚让她险些又想相信他,不过……她很难相信抛弃过自己的人。
“圣上会怪罪阿爹吗?”她问。
“君心难测,也许会在心里留下点什么,一时半会看不出。不过,这几日圣上并未有什么不悦的举动。”
那还不如责备阿爹两句呢!
刘玉洁眉头紧锁,想起小时候做错事,祖母瞪着眼睛呵斥,转身就会做好吃的凫茈糕、玫瑰糕给她。而佟氏就不一样,不管她多调皮都笑呵呵,从未流露一丝不悦,只待人毫无防备的某天,挑拨的祖父大发雷霆,拎她过去劈头盖脸一顿训。
从那时开始,她就深深体会到面上笑呵呵心里愤懑的人有多可怕。
“有没有办法为阿爹洗脱嫌疑?”
“这一点刘大人自己就能解决。”沈肃道。刘涉川不到四旬位列小九卿,三不五时被圣上留在宫里当值,又岂是无能之辈。
真的吗?
刘玉洁再次陷入疑惑。
那么韩敬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刘大人有足够自保的手段,这件事真正受影响的人是三皇子,”沈肃顿了顿,似乎觉得对她说朝廷上的事不宜,便打住,换了个话题,“来日方长,众人定会看到刘大人与三皇子划清距离。”
大的影响没有,小的影响肯定有,不过这点刘涉川应该比谁都清楚,也不是洁娘能操心的事。沈肃简单说了两句,让刘玉洁明白此事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
是呀,目前当然没有那么严重。
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韩敬已不死,就会有那么一天。
刘玉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谢谢。”
额头一凉,他的手探过来。
这个举动大约引起了她的反感,女孩柔软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下,眼底流露克制的厌恶。她推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你发烧了。”他说。
胭脂的颜色浮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从她坐在对面,沈肃就觉得不对劲。
刘玉洁诧异的抚了抚脸,滚烫的,怪不得头有些晕,出门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说烧就烧了,大概思虑过度……可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
“沈肃。”
她唤他的名字,娇颜酡红,润泽的杏眸氤氲了一层雾气,似是被体内的热度蒸腾的。看得沈肃心慌意乱,摸了摸她额头,“先回家吃药,待你好了我去找你。”
“等我把这件重要的事说完。”
“说。”
“你能帮我一个朋友进五城兵马司么?”
沈肃现在是东城的副总兵,安插/个人不过是小菜一碟。刘玉洁神色殷殷。
“这是求我办的第二件事?”
嗯,她点头。
“年纪,户籍,秉性如何,是否有功夫在身?”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刘玉洁定了定发虚的身子,终于体会到沈肃承诺她三件事时专门补充的那一句话的妙处。
别以为随便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
他确实落实了这句话,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要被他再三审核。
“他的功夫很好,”想说再过几年肯定比你厉害,又怕沈肃嫉妒,便咽了回去,她继续道,“秉性纯良,特别懂事,户籍永州,不过阿爹已经答应我帮他迁到长安。如果能在兵马司任职,正好就此安定,将来也好将老家的弟弟妹妹接来一起住。”
他对这个人在哪落户或者弟弟妹妹什么的真不感兴趣。沈肃打断刘玉洁,“年龄?”
年龄啊。
她吱吱唔唔一会,小声道,“十……十二。”
大概也清楚自己的要求过分,一张仿佛喝醉的小脸微垂,少了几分木冷,多了些许这个年纪应有的娇憨,沈肃窜起的怒火“噌”地被浇灭,但依然不悦道,“你为何不直接要我帮你养孩子?”
不用你养,他有地方住也有饭吃。刘玉洁睁大眼睛。
沈肃气结。
“他这么小,去了干什么?端茶倒水吗?”
九安才不是下人!
“端茶倒水”这四个字明显激怒刘玉洁。
“他比你强一百倍,就算年纪小也比你强,凭什么要他端茶倒水?”
女孩大大的眼睛含着薄怒,水光四溢,几乎要把人的魂儿溺进去。
沈肃心尖一痒,拿她实在没办法,“好,比我强。”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在哄小孩么?答不答应倒是给句话啊!她心绪不稳带起一阵晕眩。
沈肃一惊,也顾不得她言语的冲撞,急忙拉过她,“得了吧你,也就有本事跟我耍横。听话,我们现在看大夫。”
她看上去很不好。
小手冰凉,额头却滚热,这样的烧最麻烦,容易反复,时高时低,一不小心就会烧死人,沈肃没想到她这样严重。
刘玉洁只蹙了蹙眉,身体便不由自主趴进沈肃怀里,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轻飘飘的,脑子好似一团浆糊。滑腻的脸颊紧紧挨着沈肃冰凉的脖颈,他的喉结会动,弄的她不舒服,可她连抬起脸的力气都没了。
洁娘。
他哑着嗓音低低唤她。怀里的人绵软的他半边身子发麻,却又烫的他心里焦灼。
听闻动静,始终保持警惕的绿衣冲进来,只见沈肃打横抱起小姐。
“我家小姐……”
“她病了,跟我来。”
绿衣一时进退两难。你凭什么抱着我家小姐啊!
可是不让他抱……埋在沈肃胸口的刘玉洁露出半张酡红娇颜,红的仿佛要咕嘟咕嘟冒热气!再也顾不上其他,绿衣撒腿追上去。
谁知沈肃竟径直上了三楼,这里的管事认得他,见他上楼,二话不问走在前面引路,来到一间雅致内室,尽管他个把月才住一次,这里依然一尘不染。
“喊周明过来。”沈肃简单道。
那管事应诺,一溜烟消失。
周明提着心爱的药箱马不停蹄赶到。
一边号脉一边道,“好大的邪火。”
是不是受过惊吓,最近喜怒无常?周明问绿衣。
事关小姐的*,绿衣不知该如何作答,但医者父母心,她又不能胡编乱造,反复斟酌了词句后才一一道来。
原来刘玉洁自从宫里回来身子便有些不大好,一直在吃冷香丸,原以为无大碍,今天才出门,没没成想变得这么严重,大概……大概在宫里遇到畜生,摔倒跌破手所致。
畜生?什么畜生?周明一面为刘玉洁扎针一面问。
绿衣摇了摇头,不知道,小姐没说。
是韩敬已么?沈肃的视线落在刘玉洁沉睡的小脸上。
她才十三岁,这么小,花骨朵一样的小身子,韩敬已居然下得了手!
怪不得她这样讨厌他的触碰!
何时干的?沈肃觉得太阳穴似乎有针在扎,一想就痛,却控制不住的想。
他肯定韩敬已对洁娘做过禽兽之事。
可韩敬已是质子,没有行动自由。而他,也彻查过他的行踪,得出的结果便是韩敬已根本没有接近洁娘的机会,即使有,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
两点都是真的,但两点又互相矛盾。
洁娘,你能给我答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