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门口的卫兵们打着哈欠,一切一如往常。
这天晚上,洛斯修最后还算清醒的记忆,是他搂着伊弗莱的脖子,在他耳边喘着气问他:
“至高无上的权利,数不尽的财富,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
“伊弗莱,你呢,你的欲望是什么?”
半晌,他耳边传来伊弗莱嗓音暗哑的回答,“是你。”
因打了胜仗,这几天军营中气氛轻松了些,先前欧里诺率领士兵一路直捣黄龙,里外溃败,又两日后,敌国投降。
宫殿王座之上,国王看着传回来的信,抬手摆了摆,让信使下去了,一旁的内廷总管上前来。
“陛下……”
“准备庆功宴吧。”国王道。
“是。”在内廷总管离去之后,国王坐在孤零零的王座之上,叹息一声。
信纸飘落在地。
传回来的信,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不日之后,洛斯修一行人抵达王宫,二皇子的罪责一一被呈上,公之于众,国王也并不包庇,他被关押进牢房,等候发落。
庆功宴当天,伊弗莱得了不少封赏,他坐在洛斯修左右,不少贵族小姐朝他看了过来,惹的洛斯修黑沉着脸,一声不吭的喝着酒,喝的醉醺醺的,就往伊弗莱身上靠。
“洛斯修殿下,你喝醉了。”伊弗莱握住了他还要拿酒杯的手。
洛斯修:“伊弗莱,你要管教我?”
“不敢。”伊弗莱手没松。
洛斯修懒懒散散的掀起眼帘,侧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又把脸贴在他肩头蹭了一下,“你管管我,你管,我听你的。”
伊弗莱指腹擦拭过他唇角,“别喝了。”
“好。”洛斯修就放下了酒杯。
两人小动作不曾有人发觉,旁人只看到洛斯修靠在伊弗莱身上醉得快要睡过去了,回去的时候,伊弗莱扶着他腰往外踉跄的走。
不得不说,王子殿下的腰真细。
喝醉酒的洛斯修很难搞,上了马车开始,便一直动手动脚,伊弗莱将他双手束缚住,直接把他按在了腿上,就以这么个姿势一路到了城堡。
半夜,伊弗莱睡着惊醒,就看到一道身影居高临下的在看着他,洛斯修按着他的衣领,银灰色的眸子泛着幽光,舔了舔唇。
“伊弗莱,晚上好。”
……
与此同时,阴冷的地牢中,一身白色长袍的苏温特坐在干草上,与对面一只硕大的老鼠对视着,恶心道:“该死。”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以太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别人眼中,可现在他感觉他就如那只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他听旁人说过,今天是洛斯修他们的庆功宴。
地牢的门打开,外面的人走了进来,苏温特抬头看过去,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了他父亲的那张脸。
他父亲问他后不后悔,苏温特笑了声,不曾说话。
“苏温特,你该为你的罪责赎罪。”
“罪责……父亲,是你说过的。”苏温特道,“只有最强者,才能继位,我一直都是在按照你说的做。”
“你不是强者,你是懦夫。”
“我会死吗?父亲。”
国王轻轻叹息一声,“你会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他看过他的孩子,转身准备离去。
“父亲,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你偏爱于洛斯修,我争取我想要的,有错吗?”苏温特说完又摇头,“不,你也不曾爱过洛斯修,你不爱你的孩子,你只是做着你的国王……”
在庆功宴不久后,二皇子行刑之日到来,那天是个晴天,天空湛蓝,他被两个士兵押送上了断头台。
国王在这事之后,消沉许久。
又三月后,迈进了新的一年,在某天夜里,他召见了洛斯修,隔天,便宣布了要退位的事。
这事早有预兆,国王身体本就不太好了,日夜操劳,在二皇子死后,更是一夜之间苍老十岁。
宫中开始为洛斯修即位仪式做准备。
天气还未完全回春,举办仪式那日,众大臣在两侧见证,一旁的内廷总管拿着国王披风长袍,祭坛之上,教主将洛斯修旧衣放置,告别洛斯修王子身份,为他戴上指环,交托权杖。
过程漫长而又庄重。
伊弗莱站在骑士队列中,仰头看着阶梯之上的人,红色披风加身,银发散落身后,风吹起他的长发,他戴着国王王冠,宣读着誓词,嗓音清冷而又威严。
没人敢小瞧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国王。
夜幕降临,虫鸣声响起,寝宫中床上床幔飘荡,红色烛火摇曳,洛斯修站在全身镜前,身后伸出来一双手,替他解开了披风,放置在了一旁,再抬手将他皇冠摘了下来。
寂静无声的气氛,却更显暧昧缠绵。
“伊弗莱。”
“是,我在。”
洛斯修:“我好看吗?”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伊弗莱见他闭上了眼睛,“累了吗?”
洛斯修:“不累。”
他转过身,手臂缠上了伊弗莱脖子,低头轻轻靠在他肩头,一只手滑下去,玩着伊弗莱的手指。
“你开心吗?”伊弗莱问。
洛斯修:“嗯。”
他没和伊弗莱说过,在前不久的那天夜里,他父亲召见他,和他说,如果他愿意和伊弗莱断了,他会将王座传给他,洛斯修拒绝了。
他不确定他的父亲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重新选择一个继承人,但目前而言,他就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他有一个称得上“污点”的地方。
但他绝对不会放开这个人。
这件事他或许永远也不会让伊弗莱知道。
“你今天,很美。”伊弗莱执起他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美到我想侵犯你。”
伊弗莱说话愈发不加掩饰了,粗俗而又流氓,偏偏语气还是一本正经的,因为他第一次情到深处这么说话时,洛斯修反应很热烈。
他好像更喜欢奔放的,伊弗莱便舍弃了他的含蓄。
果不其然,他偏头就见洛斯修的耳垂红了起来。
“我有数不尽财宝。”洛斯修在他耳边道。
伊弗莱:“我知道。”
洛斯修:“留在我身边,那些全是你的。”
“洛斯修殿下——不,陛下,你是在用财宝诱惑我吗?”
“是的。”
“用错了。”伊弗莱道,“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
“你再好好想想。”伊弗莱亲吻了一下他的下颚。
洛斯修仰着头,他知道,也记得,他只是……想要再听伊弗莱说一遍。
他的欲望,是他。
超越了金钱,超越了权力,他在所有之上,这让他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镜中人影憧憧,镜面仿佛蒙了一层薄雾,变得模糊不清,伊弗莱说没关系,想不起来的话,他们可以慢慢想。
夜还很长。
皎洁明月挂在夜空,月光洒落在地上,房内床幔被风吹起,里面光景若隐若现。
“伊弗莱。”洛斯修嗓子发哑的叫了他一声。
伊弗莱:“嗯?”
“你爱我吗?”
“当然,你随时可以和我确认这件事。”
“一直吗?”
“嗯,一直。”
“伊弗莱。”
“嗯?”
“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知道,亲爱的……国王陛下。”
他的爱意浓烈,自眼底溢出,要有多迟钝,才会感觉不到。
哪怕这份爱,参杂了许多复杂的特质,是独占,是毁灭,可在浓烈的爱意之下,也是洛斯修禁锢了自身,画地为牢,看着他来去自如。
是占有,也是舍不得触碰。
【黑化值下降百分之三,目前黑化值百分之一。】系统播报一声,没有人理会,一看满屏马赛克,又默默的沉了下去。
……
洛斯修是一位有野心的君主,而他也有那个能力,在他即位之后,国中势力一再扩大。
王宫中仆人之间有一个缄默不言的规矩,只要伊弗莱来,进出王宫都很自由,甚至很多时候都会夜宿洛斯修宫殿,这是众所周知默认的秘密。
大臣们有心让洛斯修挑选贵族小姐成为王后,但这位国王可不如上一任的好说话,眼神轻飘飘的一瞥,都叫人胆战心惊好一阵。
在伊弗莱和洛斯修之间绯色传闻流传开之时,伊弗莱已经成了他们动摇不得的人,在军中威信堪比从前的洛斯修,且传闻手段残忍血腥,曾有一个贵族小姐想在花园中偶遇国王陛下,隔天却是直接生了病,脸色苍白得病了好一阵,提起陛下就怕。
听闻便是伊弗莱出的手。
教主都为此事来劝过洛斯修一番,回去后还气急败坏的祷告过,让洛斯修被魔鬼蒙蔽的双眼早点清醒过来。
“才不是呢,伊弗莱大人可温柔了,怎么会吓病人家!”
“我听闻是陛下下的手。”
“真的吗?”
“当然,那天那位小姐冲撞了陛下,被罚在花园吹了一夜冷风呢!”
“你从哪听来的……”
伊弗莱脚步微顿,听完他们的话,往洛斯修宫殿走了过去,没有人阻拦。
这会儿已是深夜,殿内还亮着烛火,洛斯修坐在桌边,支着脑袋看着手中的书,听到脚步声,他侧头看了过去。
伊弗莱一进去便兴师问罪,“你让下人传的流言?”
没有他的允许,谁敢在他宫殿嚼舌根。
“我等你很久了,伊弗莱。”
“别岔开话题。”
“我不喜欢他们那么说你。”洛斯修皱了下眉头,难得露了分稚气。
伊弗莱:“他们想怎么说,说便是。”
“不行,伊弗莱,你是我的王牌,怎么可以随意让别人诋毁。”洛斯修眸中微闪,“喜欢说,不如拔了他们的唔……”
他接下来的话未能成功说出口,被伊弗莱捂住了嘴巴。
这两年洛斯修说的话越来越凶残,很有成为暴君的趋势。
“不说这个了。”伊弗莱说。
“好。”洛斯修拉下他的手。
两人说起正事,等谈到结束时,洛斯修拉着他的手,把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套上伊弗莱中指,套到中途卡住,又试着给他套上无名指。
“洛斯修,听我说话。”
洛斯修捂住耳朵,“你每次来便是和我说这些,你现在好烦。”
伊弗莱:“……”
……
系统067眼看任务进度满了,准备出来和伊弗莱道别,一看场面正在逐渐马赛克中,他连忙出声通知:【任务完成了,我走了!】
伊弗莱:【好,谢谢你,我的朋友。】
伊弗莱一想到以后不能看照片了,还有些许的遗憾。
察觉到他想法的067:【……】
简短的告别,系统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伊弗莱脑袋眩晕了一瞬,直直的倒在了洛斯修身上。
洛斯修被这变故吓得一顿,“伊弗莱?”
“我没事。”
“你是不是太累了?”
伊弗莱为了证明自己不累,于是累的成了洛斯修。
第一次见到他,觉得他有点好骗。
后来慢慢的,越来越多时候的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独占他。
城堡外的草坪,男人穿着骑士装,蹲在花丛边折下了一朵玫瑰,侧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他,对他露出一笑。
洛斯修看着他的身影。
他的身边逐渐出现了很多人,嘈杂的声音扰乱了安静,他回过头,对他笑了笑,摆了摆手。
红色玫瑰落在了草地上。
他好像……越走越远了。
洛斯修往前跑了两步。
追不上他。
身边一切都似陡然失去了颜色,变得暗淡无光,他看着他的身影和别人远去,如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再也挪不动一步。
身后一条手臂把他捞了回来,一朵玫瑰出现在他面前。
“我的王子殿下,你在看哪?”男人声音低沉的在他耳边回响,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那般真切。
洛斯修没有接住玫瑰,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以为你走了。”
“我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是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直到生命尽头,也会在一起。
永远。
……
清晨的阳光穿过床幔,星星点点的落在了他们身上,洛斯修睁开了眼睛,腰间一条手臂搭着,身后是伊弗莱宽阔温暖的胸膛。
心口因梦境而残留下的空荡荡散尽,他眼中逐渐清晰,心中那空缺一点点的被填满。
洛斯修转过身,闭着眼,轻轻在他肩头蹭了蹭。
腰间的手收紧了。
“日安。”伊弗莱嗓音带着晨间的沙哑,“陛下。”
洛斯修:“日安。”
我的骑士。
白色的小鸟落在窗沿,叽叽喳喳的叫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故事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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