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喊“抽”,次次都是奶奶护着她。连初潮来临,都是奶奶指导欣欣应对,某种意味上来讲,奶奶是她的保护神,更是她的精神依靠。
正月初二的凌晨三点,父亲打来电话,说奶奶快没有了,叫她赶快回来。欣欣一路嚎哭,慌慌张张地不断催促赵文斌快点、快点。
赵文斌带着欣欣母女匆匆赶回娘家的时候,家门口已经燃起了火盆,正焚烧着奶奶的被子、衣物,刺耳的鞭炮声像鞭子一样啪啪抽打着欣欣的心。人走了就这么凄凉啊?忙不迭的要将她留下的印迹统统付之一炬。
欣欣跪在火堆边上就哭开了,母亲被人扶着出来,伸身想要拉她,她跪着不肯起身。母亲劝慰说:“要烧给你奶奶盖呀,她冷啊!”欣欣这才恍然。
奶奶房里,老人脸上蒙着一张火纸,已被穿戴一新,放在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上坐着,人和椅子一起被斜靠在墙上。奶奶骨瘦如材,左手握着一把蒲扇合在胸前。闻讯赶来的亲人们一一在老人身前跪拜。一丈开外,却不合时宜地摆着两张麻将桌,村里的十几个青壮年正围着火盆在搓麻将。欣欣知道这是守灵的“要人”,这些人将在这里“守”着奶奶直到下葬,白天黑夜一直都有人守。不知是否因为干守无聊,这些人要寻些消遣,还是真如传说那般,要在这守灵之处蓄足了阳气,压制阴气。这些人的吃喝是需要专门安排人侍候的,包括宵夜。最大的开宵,是一直不能“断供”的香烟。麻将桌上正吆五喝六,欣欣忍着心里的不快绕过桌子,来到奶奶身前完成跪拜。
瑞城的白事风俗,是不用主家操劳任何事情。只需要拿钱出来,再在附近村中请一位有经验的司仪,所有宴客、火葬、下葬、各种仪式,包括守灵,都由司仪和村中几位长者商议着安排完成。白事的排场、钱的用度,虽说是与主家有商议,但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下葬的时日,要由子孙去庙里问期,问到哪天就是哪天,无论冬夏,必须在家停灵一直到“菩萨”允许下葬的日期。而家中白事的整个仪式,则要从去世那天一直持续到下葬完成;倘若主家没有女子会“哭灵”,要专门请人来“哭灵”;通常只要子女稍有孝心,还必须请道士来做法“送行”;而招待来客的烟酒档次,要以逝者子孙的“成就”来定消费水平。但凡家中子孙有大学生的或是做生意的,就要按较高标准采买。比如香烟,至少要用两百到三百一条的标准,精装“金圣”是最常见的选择。
母亲一脸愁容,一边抱着外孙女轻轻拍着,一边向女儿诉苦:“你哥说忙,不能回来。前几个月听说是炒股把钱亏光了,还问你爸有钱投资给他不……他不肯回来,恐怕还是因为友梅的事,他怕人笑话。好多人明里暗里都在说他没有良心呢,你爸这么大年纪,心里又难过,还要去东奔西走……光是这烟钱,就是几百块一条,天天抽、日日抽、夜夜抽,要一直抽到正月十一,十天时间,都是一整包一整包的给,像烧柴一样烧烟啊这些烟鬼!除了守灵的人,回来的亲友,还有每天来帮手的村里人,也都在这里吃饭,一天三餐,餐餐都是三五桌。守灵的人还要备办宵夜,恐怕要花好几万。还好这冬日里不用租冰棺……”“妈,请道士的钱和请人哭灵的钱我来出呢!”欣欣心中十分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