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快到了,金凤早早开始在手机上用各种软件预约抢火车票。办了VIP会员、交了预付定金,每天电脑、手机双开刷票,外加请伍国洲帮忙刷,每天早上七点还准点上线抢零星的出票,结果仍然一直没有抢到票。
伍国洲最近实在没有好心情,他前段时间刚回过一趟老家,探望媳妇和新生的女儿。当初辛苦备孕,吃了几个月的柠檬,好不容易怀上了。老婆悉心养胎十月,却仍然娩下了一个女婴。伍国洲虽说也受过高等教育,本身并不觉得对孩子的性别有多大偏好,可无奈生个男丁乃是家中使命,只有男丁才可以上族谱,男丁才可以参与族中事务和资产的分红,男丁长大以后才能上山扫墓,所有这一切的大环境早就注定了,自己必须得生个男孩。所以他才鼓着劲想要一胎就生个男娃,好在老婆也通情达理,理解他的苦衷。
相比生了个女儿的失望,和对以后必须至少还得超生一胎的担忧。更让伍国洲难以启齿和面对的,是这一次媳妇生产的安排。现在想来,家中老母是早有准备,生怕生出个女孩来,不顾他电话里的极力反对,坚持不肯将临产的媳妇送去医院,留在家中由她亲自接生。许梦丽一个月前才被伍国洲送回湛江待产,主要是想着到坐月子时,有老娘帮手照顾会周到许多,没曾想会让梦丽面临这个境况。一个外地媳妇,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只能听任婆婆的安排,她当时一定很无助,一定很委屈,一定吓坏了。伍国洲在赶回老家的路上,一路都心惊胆战,等他赶到时,女儿已经出生,还好母女平安,没有出事。老娘的荒唐理由是这个女娃不必上户口——反正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出生记录,村外甚至都没人知道,悄悄养着就是,村里人也不会多嘴,到时生了儿子再上户口,老娘还说村中好几户人家都是这么做。
梦丽在悄悄抹眼泪,伍国洲除了悉心照顾媳妇,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心里装满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
这几日虽已回来上班,可他仍旧心绪不宁,时时在想着老娘这个荒唐计划的可行性,会不会被举报?没有出生证明就没有预防针档案,打不了预防针,小小的女儿身体会不会出问题?梦丽这样忧愁,会不会抑郁?国庆节快到了,马上可以再回去几天,到时再好好和梦丽商量商量日后的打算吧。
广东广西境内,倒是不需要头疼抢火车票的问题,路边拦个大巴,顺利的话几小时就能回到家,再怎么堵车,十多个小时也能到了。心疼的是节假日车费至少会涨一倍以上,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任这些黑心的宰吧。
自己虽然不用抢票,但身为IT,帮同事抢火车票却似乎成了天经地义的事,伍国洲手上已经有五个同事的帐号需要帮他们抢票,只能尽力而为了。
令人气愤的是,老百姓抢不到票,那些旅游机构却有大把的票源。财务部的出纳张源源和她男友,找旅行社轻松订下了国庆张家界七日游的票,据说平均一个团六七十人,各条热门旅游线路,来回都有高铁票或是飞机票,任君选择。而且上一次清明节,同样是一票难求的时候,他俩也是这么跟团高铁出行,来回游了一趟桂林。
只不过据张源源描述,最开始上车时,用的车票是一张只有一站的短程票,并且车票上并不是自己的名字,上了车之后,导游又再统一安排了补票。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政府苦心打击“黄牛党”这么多年,下了各路功夫,又实行了实名制购票制度,但仍然有这么多不守规则的人,想出这么些不守规则的把戏,来玩弄规则。
赖金凤眼见购票无望,便尝试着也用这思路,只买同一趟车次的短程车票,可奇怪的是也仍然买不到。难道这些不法之徒是早早就屯了大堆的票在手上吗?他们哪来的这么多人的身份证信息呢?
眼看离国庆只剩一个星期了,赖金凤整日里忧心如焚。忽然有传言说某同事买票成功了,赶忙走去打听。同事神神秘秘地给了张卡片,让她去附近一个火车票代售点订票,还给了她一个“接头暗号”——“我是乌鲁木齐的,要买返程票!”同事一再强调说,必须要先报暗号,并且告诉对方介绍人的名字,人家才敢接单。这种订票的规矩,是得先交车票钱外加服务费一百块,还要扣押身份证才能接受订票。
金凤依言找到超市对面那家火车票代售点时,心中十分纳闷。这家明明是正规的代售点,以往她也曾经在这里取过票,为什么会有这种勾当呢?金凤不信邪地探头问代售点的窗口:“有没有国庆的票?到江——”“没票!”西字还没说完,对方就一口回绝了。赖金凤只好沮丧地报出暗号“我是乌鲁木齐的,要买返程票”,又报上同事的姓名,对方查了查才问她:“规矩都知道吧?”“知道!”金凤乖乖地按对方要求交上了押金六百块,再押上身份证给人家。临走时窗口还甩来一句:“票种不限哈,抢到什么票是什么票,高铁卧铺手续费两百,其它一百!手续费概不退还!”三天后,售票点终于通知金凤说买到了两张站票,而且是10月1日晚上才能走。见金凤诸多意见,售票点的老板不满意地说:“就这两张票,还是我跟我老婆守了一夜才抢到的呢!你以为现在票那么好买啊?爱要不要啊?反正钱是不退!票已经出了,要退也得你自己去火车站退。”
金凤想了想,罢了罢了,站票也是票,至少好过没有票。原想着9月30日下班当晚就去赶车,第二天早上已经能在家陪娃了,这下却要白白浪费掉一天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