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的,原以为十两银子的债要攒到明年五月去,如今就快了。
至于陆谷,他听到八两银子的时候只觉不可思议,一头小鹿竟能卖这么多钱,那得多少个铜板,数都数不过来,当然,最后他看到人家给的是散碎银子,压根就不是铜板,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不可置信的同时他也知道,那是沈玄青的钱,跟他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但这不妨碍他心里的那点喜悦,私心使然,他知道沈家人得了这么多钱肯定高兴,一高兴就更不会打骂他了。
路过糕点铺的时候,铺子刚开,伙计端着方木盘往柜上陆续放各种糕点,香甜气味从里头飘出来。
陆谷随沈玄青停下了。
“包六片白云糕。”沈玄青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钱,数了二十个递给伙计,就从他手里接过了油纸包。
白云糕是较贵的,十文钱薄薄三片,但细腻如凝脂,白如天上云朵,咬一口更是甜而不腻,随后在口中舌尖上化开,叫人回味无穷。
这东西近两年在镇上卖得好,他们乡下稍微有点钱的都会学镇上的吃穿,叫村里人艳羡不已,若是谁家有闲钱了买上这个回去,可是很有面子的。
陆谷曾见陆文吃过这个,一杯清茶两三片白云糕,陆文吃着吃着还要用帕子掩掩嘴,抬手间的姿度确实是雅致好看的,而他别说吃了,连看一眼都要被杜荷花防着,被打发去河边洗衣服。
他其实也不馋这口吃的,因为馋是没用的,只会让人难受,不如想别的。
沈玄青从糕点铺门口转过身,看一眼自己瘦巴巴不爱说话的小夫郎,就把油纸包递过去,说道:“回去了跟娘她们分着吃。”
陆谷可谓是受宠若惊了,即便跟在沈玄青后边出了镇子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攥着油纸包上的细绳。
很轻,但这么点就要二十文,他越发谨慎了。
回来的路上沈玄青走得慢,陆谷不用赶步子了,待两人到了安家村,这次是从镇子方向来,就只能从村前头进,进去没几家就是陆家。
这会儿太阳早出来了,该下地的已经下地去了,家里多半都是妇孺老人。
陆家院门半开着,但没人在院里,也听不到里边动静。陆谷看了一眼就收敛了,低垂眉眼不言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玄青留意到他神情,但见他没有留恋犹豫,心里就踏实了,杜荷花陆大祥那种人是不值得往来的,若无利益牵扯还好,一旦涉及到钱财,照杜荷花那个嘴脸,定然会胡搅蛮缠,越疏远越好。
安家村的人见到陆谷,都知道他被卖到清溪村那边了,正说话的人话头都戛然而止,只用眼睛注视着他走过去。
陆谷性子胆小,虽不大方利落,但也不别扭怪异,从前在村里的时候什么婶娘阿嬷都会小声叫一下,在村里人眼中他不爱说话有点闷,但还算乖巧。
眼下被人这样看着,他就是想喊人都犹豫了,加上已经走过去,哪里还能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碰到素来爽快的秦婶子问他从哪儿过来的,和往日待他没区别,他才能把口张开喊了人,说从镇上来。
秦婶子免不了要看一眼沈玄青,因着陆谷的缘故,沈玄青随他一起喊了声婶娘,秦婶子有些诧异,但还是笑着应了,又听见家里头在喊她,她连忙对陆谷两人说道:“婶子这还有事,就不留你俩说话了。”
这样家常的对话让陆谷从刚才那阵不自在中缓了过来。
草药郎中正在院里晾晒药材,见他记着日子过来甚是满意,好歹对伤势上了心。
乡下人手里没钱,最忌讳伤病,小病小灾扛过去好了也就算了,而总有人一直拖到久不愈才来,叫他这个赤脚郎中每每都要摇头。
拆下陆谷头上的细麻布后,王郎中点点头,说道:“还行,伤已愈合了,不用再包,再吃几天药就成。”
“记着那里皮还薄,千万不能再伤着碰着。”他边配药材边叮嘱陆谷。
这次抓了五天的药,按王郎中说的,吃完再来诊诊脉,若是内里不再气血虚亏就不用吃药了,好生养着,吃些干枣花生什么的。
陆谷头上敷的伤药是王郎中自己上山采的,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包两次不过八文钱,他没要这个。
而陆谷吃的药就得收钱了,因为配的方子里,除了他自己采的药材,还有花钱从别人手里收的。
每次有庄稼人来看病,王郎中都尽量用价钱不贵药效还好的,就能便宜些,但这次陆谷伤在额角流了很多血,加上亏空体虚,都晕厥过去了,用药里不得不添上一味贵的,吃一天的药算下来就得七十文,上次那七天的药,就有四百九十文。
不过这五天的药他把那味贵的药材去了,用旁的替代,一天不过四十文,他最后拢共收了沈玄青六百五十文。
人常说看病拖垮家,陆谷一看花了沈玄青这么多钱,吓得不知所措,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