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太阳刚出来一会儿,街上就有不少人,卖水人推着独轮小车,车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吱呀吱呀响,樵夫挑着柴火吆喝叫卖,卖馄饨卖烧饼的早已支起摊,能闻到许多吃食的香气。
过完年家家户户门前贴的对联春福依旧很新,沿街路过伞铺子和灯笼铺子,伞匠和灯笼匠都把东西摆挂起来,风一吹伞和灯笼都在晃动。
骡子四蹄哒哒走在街上,拉着的板车上沈玄青坐在前面,赶着骡车一路行至青楼旁的小巷子里。
一大早别的铺子门店都开了,伙计和老板都忙忙碌碌,唯有青楼里头人起得晚。
他敲响那扇小门,报上名后很快有人来开,合力将板车上的兔笼卸下,搬进去后沈玄青把上次的空兔笼带走,今日既没碰见罗标,他没让小帮厨去喊,各自都有各自的事要做,下回来再见是一样的。
六只兔子二百七十文,将钱揣好后他同小帮厨道一声别,就赶骡车回转离开了。
再过一个月到二月中旬时,那一窝五十六只的兔子就养足半年能卖了,如今绿草有的已经冒出头,再过几天就能去山上野地里挖,将那一窝喂养起来,长得肯定比这会儿要肥。
除了青楼以外,还有吉兴镇杨显大哥那边的酒馆隔一段时日也要送,因是自己人,又有老杨头和他师娘这么大的面子在,秋冬兔子肥皮毛厚,沈玄青卖给那边是三十五文一只,比外头的市价稍便宜些,但也在情理之中,买的多自然会便宜,他每次要送过去十只,毕竟酒馆不是青楼那种销金窟,杨显若是不用皮子还能把兔皮卖出去。
兔子着实生得多又快,总不能一直养着,无论贵贱与否,只要卖出去就是钱,他们自己是不亏的,今年过冬手里的银钱进项就比往年多,有时他还和沈尧青打一车柴火来镇上卖,一笔笔铜板攒下来都是钱,足够平日的花销。
镇上人多不好赶骡子跑起来,沈玄青手里的鞭子没怎么挥,银铺门口,他拽缰绳让骡子停住,从板车上下来往里面喊:“伙计,帮着把东西拿出来。”
他独自前来,万一骡子在街上受惊跑了可不好追撵。
正在里头擦拭银器的伙计听见动静,头一探看见是他,便从柜里取了个红布包着的镯子跑出来。
伙计用手心托住红布打开,满脸堆笑说道:“您过眼。”
沈玄青拿起银镯子仔细查看,这个镯子比他之前给陆谷买的那个还要粗点,太阳一照银亮闪动,上头雕了谷穗纹路,这花纹是他之前找老师傅画的,原模原样给刻了上去。
“是这个。”他十分满意,用红布把镯子包好后塞进怀里,这才打开荷包把钱给了伙计,因掌柜在里头没出来,他给钱时还说道:“如此钱就给齐了。”
“齐了齐了,掌柜的曾吩咐过,定钱您给过了,只需付余下的就好。”伙计接过钱满脸笑意,又连声说几句慢走,这才回去同掌柜交账。
*
院子里,陆谷闲来无事晒着太阳做绣活,屋檐下的泥炉添了些柴,放在上面的大陶罐里炖了好几根骨头棒子,家里的狗无论大小都围着泥炉转悠,乖仔还呜呜直叫,狗崽崽跟着它也学会了这么叫。
肉骨头是陆谷自己炖着吃的,冬日能吃的菜少,就是个菘菜萝卜还有冬笋,他近来爱吃肉,沈玄青就常买,不是去镇上就是到孟大岳那边。
他闻见肉香味也觉得馋了,心想炖的肉骨头多,等会儿沈玄青回来一起吃,娘和大哥他们过来了也能随手捞上来吃几根,倒是很便宜。
泥炉和陶罐都挺烫的,即便骨头有两根长的戳出来露在外面,陆谷之前教训过嘴馋的乖仔,打了几下屁股,又有大灰在旁边看着,其他狗都不敢去叼骨头偷吃,两只狗崽个头矮一点,不及陶罐高更是不用费心。
乖仔实在馋的不行,呜呜咽咽听起来像是要哭了,陆谷咬断绣线抬头看它,乖仔就嘤嘤呜呜过来蹭他小腿,一个劲摇着尾巴试图讨好。
“你怎么这么馋,再等等,多炖一会儿,二青回来了给你吃骨头。”陆谷拿它没办法,揉揉脑袋小声安慰几句。
见陆谷不动,乖仔呜呜叫了几声,还把狗头搁在陆谷腿上,一副耍赖撒娇的模样。
“哎呀哎呀,你下去,我腿上都是你的毛。”陆谷想把狗头推下去,裤子不好洗呢,可乖仔不愿意,一人一狗就拉扯推拒起来。
直到大灰它们冲着门外叫,还跑出去了,乖仔这才不情不愿走开,它没去迎沈玄青,站在泥炉旁边眼睛都是直的,盯着肉骨头看,还是在沈玄青进门后,它才敷衍式摇了两下尾巴。
养了这么多狗,沈玄青自问对狗都不差,不曾想乖仔这么没出息,为肉骨头连他这个“爹”都能忘了,笑着弯腰拍了下乖仔屁股。
骡子站在院里,因狗围过来,它动了几下蹄子,沈玄青从板车上把新买的大铁锅搬下来后,这才解它身上的绳索,一边说道:“在赵屠户那里买了三斤肉,我看你近来爱吃骨头棒子,就多买了些,想吃就去炖,家里柴火够用。”
陆谷看着地上的大铁锅,还有放在里面的肉和骨头,忍不住就笑了。几只狗也围着来看铁锅,他就把里面的肉和骨头拎出来,放到堂屋的笼屉里盖好。
沈玄青牵了骡子往后院走,不放心还说道:“锅和板车你都别动,我等下过来再搬。”
“好。”陆谷笑眯眯答应,端着木盆到水缸前舀水。
等沈玄青栓了骡子过来洗手,他已经在泥炉前尝骨头了,捞了根小的啃上一口,没怎么费牙肉就和骨头分开,就差撒点盐了。
“你也拿个碗来。”陆谷转头笑道,他捏着手里的小骨头将肉啃了几口。
这一动作,家里狗都叫唤起来。
沈玄青拿起桌上的碗,用碗不是放骨头,是怕骨头上的肉太烂掉下去,见陆谷迫不及待站在泥炉前啃骨头,他笑一下把椅子提过来让坐下,又把盐碗端来,沾点盐吃着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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