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能发出一点声音了,身体也在恢复中,不过今日……”
楚云嫣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今日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毕竟迫在眉睫的事还没处理,虽然自己不是很在意名节,可被人陷害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到这里,楚云嫣对着裴子谦点点头,道:“我先回府,凤绿宁该收拾了,过几天我来找你。”
说完,看了看龙毓宸,对裴子谦道:“他交给你了。”
看楚云嫣要往外走,龙毓宸又叫住她:“换身衣服再走,落颜在外面等着。”
楚云嫣听到龙毓宸的话,才想起自己和他在山洞里呆了一宿,自己还掉到了洞底,看看那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素色衣服,脸颊不由的有些红了。
同时也感激着龙毓宸的细心。
街上,楚云嫣和赫连靖宇并肩走着,楚云嫣时不时的在小摊前逗留,有时候还拿着东西和赫连靖宇私语,对着他开心地笑。
“那不是秦川郡主嘛。”
“快看,秦川郡主,长得真漂亮,不是说私奔了吗?她旁边的是谁?”
“你傻啊,那是南疆六皇子,看他俩站一起多般配。”
“你别说啊,还真是,不是说秦川郡主和一不明男子私奔殉情了么,这是什么情况。”
“要我看那,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个误会,你看秦川郡主,怎么看也不像是和别人私奔的样子吧!”
“哎,说不定是有人嫉妒,你们说是不是,看那脸蛋,看那身段,就是我作为女人都嫉妒,说不定就是什么人看不惯她,才散播谣言。”
……
回春堂在内城的东南方向,基本是商业主街的人流最大的方位,楚云嫣和赫连靖宇走走停停,在街道上东逛西逛,一圈下来,风向已经彻底变了。
街道上的议论之声也已经偏向了她的一方,楚云嫣和赫连靖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轻松。
不管楚云嫣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毕竟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在这个时代被人说成这样,即使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也会抬不起头,更何况是她。
赫连靖宇望着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和那清艳绝丽的脸庞,再配上那黑珍珠般耀眼的眸子,眼中浮现一丝柔情,一丝笑意。
“我们走吧!”
楚云嫣点点头,率先向着楚王府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没有看到,在她后方的赫连靖宇在脱离她的察觉之后,呼吸变得沉重,脸色也变得苍白,只是还在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直到二人一前一后到了楚王府门口,楚云嫣回过头来看他,才发现了他的异常。
没有理会四周,楚云嫣一把将他的右手拉过来,附上去,只一会儿,楚云嫣的脸色就难看起来,抬起头,一抹怒意不加掩饰的写在脸上。
赫连靖宇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解释也是徒劳,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回以四个字:“情非得已。”
楚云嫣的怒意渐消。
是啊,他一个在异国为质十年的皇子,任何事都在粱帝的监控之中,想要不去碰那些东西是不可能的,楚云嫣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他并没有戒掉那东西的时候为何会那样愤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牵动她的心。
其实这些年牵动她的人和事很多,但仅仅是两三次的见面,就让她如此上心的确是少之又少,她知道,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却又超出普通朋友,正因为这样,在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恶化的时候,才会是那种心境。
收拾好心情,楚云嫣勉强对着他一笑:“抱歉,失礼了。”
赫连靖宇摇摇头,一双闪着柔意的眼睛直直的望向她,让她没来由的脸颊发烫。
“怎么样?好点了么?我们进去?”楚云嫣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赫连靖宇当然知道应该先办正事,身子虽还有些发软,却已经不似刚刚的难受,对着楚云嫣点点头,随着她向楚王府大门走去。
刚到大门口,楚云嫣就看到蕊儿正焦急的东张西望,看到她的时候,眼中精光一闪,飞速向着她跑来,边跑边红了眼眶,直到站在她面前。
本来白皙稚嫩的脸庞,现下红的像苹果一样,眼泪在眼窝中打转,倔强的不流下来,清雾迷蒙的眼中闪烁着焦急之色。
“郡主……你可回来了,你去……哪了?”
蕊儿带着哭腔,鼻子一抽一抽,眼睛不眨一下的望着她,生怕错过了什么。
楚云嫣并不欲多说,这地方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更何况昨日发生的事,很多都是不能说的。
“好啦,我的好蕊儿,你家主子不是在这里么?看看,完好无损,什么都不缺,快别哭了,跟我说说从昨天我不在到现在的事。”
蕊儿听到楚云嫣问她正事,也严肃起来,想要回答,只是望望后面跟着的赫连靖宇,有些欲言又止。
楚云嫣知道可能有什么事情,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昨天的事无非就是凤绿宁整出来的,否则为何她会急匆匆的赶回京城,毕竟为皇上祈福,为太后祈福的事情,一般是要到第二天的午后才能启程回来的。
于是,楚云嫣示意蕊儿但说无妨,眼角无意间瞥向赫连靖宇的时候,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耀眼的光亮。
一路上,楚云嫣从蕊儿口中得知,一大早凤绿宁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人,收拾东西回城,进城后听到的关于她的流言,还有到了王府门口楚王爷和两位总管的对话,楚荆忠得知自己可能出事后没有一丝停留,勒马狂奔的情况。
其实所有这些,她只注意到了楚荆忠的态度。
从第一次见他,她就有种熟悉的感觉,甚至有时候他的动作会让她产生强烈的错觉,与她可在骨子里的那人重合。
每一次,他给自己的感觉都会加深一层,有时候会是一种无可言说的默契,有时候会是一种心灵之间的碰撞,有时候会是一种身快于心的维护。
这次更是让她心中疑惑万分,也让她心中升起的念头再一次强烈起来。
思绪飘飞,直到拐进前往圣轩堂的小路,被堂内的对话所吸引。
“王爷,这秦川郡主怎么还不回来,老奴还要回宫去复旨,皇上可是特意交代,一定要带郡主回去,老奴这……您看……”
这声音楚云嫣就是死一万次也无法忘记,这是在她午夜梦回之时能够让她瞬间惊醒的记忆。
她无法忘记在天牢之中,他疯狂的大笑,无法忘记他那不带一丝起伏的雌雄莫辩的冰冷的声音,还有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那加诛在她双亲和二哥身上的一道道鞭痕,一下下烙痕。
还有他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都让她刻骨铭记。
“高公公,本王已经派人去找了,云嫣贪玩,让您和邢公公在这等,实在是本王教女无方。”旁边还有凤绿宁的随声附和。
楚王爷这略带小心的赔笑的声音,本就让楚云嫣一阵鄙夷,再听到他这一字一句都是在贬低她的话语,楚云嫣更是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无论她是不是他楚冠英的女儿,她都在这楚王府呆了十六年,喊了他十六年的父王。
可是自从她醒过来,不,是从自己出生起,他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哪怕是一个长辈的责任。
如果她还是以前的楚云嫣,应该还会对他有所幻想吧!
只是现在的她,从来都是理智的,心中的凉意也只是为她觉得不值,她的表妹直到消失的那一刻也没得到他所谓的父爱,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的身世是什么。
“王爷,杂家和高公公可是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这茶壶里的水都换了三次了,您倒是给个准信啊!”
正当楚王爷一脸语塞,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一个空灵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位公公久等了,云嫣现在这里给两位公公陪个不是,只是……”
只见一身着乳白色纱衣,略施粉黛的清绝女子与一墨发披肩,青衣加身,俊逸出尘的异域男子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只是在场的众人眼中却只有那走在前面的人儿。
高公公和邢公公都是宫里的老人,这高公公又是和当今圣上一同长大的,可以说和元帝有关的所有事他都了若指掌,当年的事,恐怕除了玉太傅和几个当事人,他是最清楚的,玉心怜的容颜他是再清楚不过。
这走进来的少女与二十多年前勾了他主子魂的女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高公公在心中一阵懊恼,同时也埋怨起在元帝面前提起此人的越王爷。
当时他在旁边听着就觉得可能不好,只是那种场合哪有他插嘴的地方。
想想当时自家主子见过玉心怜之后,甚至想要打破玉氏家族几百年的传统,想要将她纳进宫中,要知道玉氏家族一直以来都是一夫一妻,从未有过例外,虽然进宫可能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但在玉氏的人眼中,即使是皇后,也是和很多人共享一人,所以,在玉氏的族谱上写着,玉氏女子终身不得入宫。
几百年来,玉氏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前朝的骧惠帝和敬珑皇后,惠帝为了玉玲珑遣散后宫,六宫无妃,惠帝又承诺,此生只她一妻。
可以说,几百年来,玉氏的传统无人打破,而他家主子为了玉心怜却几次想要逼迫玉太傅,甚至拿玉氏族人和玉氏几百年的基业来威胁,暗中也做了不少小动作。
即使是在玉心怜已经下嫁给当时还没有完全执掌楚王府的楚冠英之后,也不忘将她抬为超一品世袭王妃,更不忘将她的孩子册封为超一品郡主,只是碍于君王的脸面,这些年并没有对她上心。
只是现在这站在这里的少女是什么情况,如果……高公公不敢想下去。还是楚王爷打破了厅中的寂静,走过去,状似亲昵的拉起楚云嫣的手,一边将她往位置上带,一边说:“嫣儿啊,怎么这么贪玩,幸亏你母妃回来的早……”
邢公公听到楚王爷的话,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他跟着贵妃娘娘一路上来,她和镇国王妃之间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这小郡主现在也是他家主子想要保护的人之一。
楚云嫣听到他又要故伎重演,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玩味的笑意,偏着头,饶有兴致的望着楚王爷道:“哦?母妃?父王,我母妃……”
本在一旁站着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凤绿宁在看到楚云嫣完好无损的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好,现在一听她的话,就迫不及待的打断,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诶呀,嫣儿别任性,两位公公都等你好久了,有什么话咱们稍后再说,母妃这都是为你好,知道么?”
凤绿宁边说边走向楚云嫣,声音一直保持着柔柔的感觉,让在场的人听到心中都一阵酥麻,只有楚云嫣淡定的看着她,邢公公虽然也有那么一瞬间,之后眼里浮现出一抹凌厉的深思。
说到最后的时候,凤绿宁已经离楚云嫣很近了。
凤绿宁很是小心的狠狠的剜了楚云嫣一眼,最后三个字说的也是咬牙切齿,虽然别人听不大出来,可楚云嫣却是清楚地听到了警告的意味。
只是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偏安一隅,逆来顺受的楚云嫣,或许她会妥协,只是现在……楚云嫣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你们不是说我和人私通,私奔,殉情;我这回来了,又说我贪玩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既然你这么想贬低我,那……
“凤姨娘,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我母妃呢?如果我脑子还没坏的话,我记得我母妃已经去世十六年,你……”
楚王爷听到楚云嫣的话,心里一紧,暗怪楚云嫣没有分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要是让宫中贵人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川郡主说的极是,凤氏,杂家记得你并没有入族谱,也没有入皇家玉蝶吧!诶呦,你看杂家这张臭嘴,净说实话。”
正当楚王爷要训斥楚云嫣之际,邢公公却抢先了一步,掐着公鸭嗓斜睨着凤绿宁,嘴上虽然没有特别表现,但也能听出他对楚云嫣的讨好。
这邢公公能从一个底层的小太监,到如今的地步,当然是个极会看眼色的,刚刚看凤绿宁对楚云嫣的态度,早已经想要发作了。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受到了她家主子千叮咛万嘱咐的指示,当然知道这种场合下该向着谁。
更何况他说的是实话好不好。
“瞧杂家这记性,可不是嘛!王爷,不是杂家说,您那,是真该给这楚王府找个主母咯。”
这高公公自然知道邢公公的心思,在宫里的时候他们虽然各为其主,但这贵妃娘娘深得盛宠,一路从才人升上来,他也是一路看过来的,跟他打交道那可谓是极其的多。
不过他这话就说的巧妙些了,并没有明说,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楚王爷虽然是四大世袭王府的当家人之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四人里,哦不,现在是三人,他是那最没底气的。
毕竟他的位置其实并不是名正言顺,至今他也没有拿到那十万兵权,想到这,他不禁暗恨起楚氏的族中长老。
这高公公和邢公公虽然说白了也是下人,可宰相门前还三品官呢,更何况是皇上和贵妃身边的第一红人。
“高公公说的是,本王一定好好考虑。”
一旁的凤绿宁心中已经是惊涛翻滚,她汲汲滢滢二十几年,为的不就是这个位子,自从那个女人死了以后,虽然她没有得到整个大梁的认可,最起码基本不会有人当着她的面这样贬低她,即使是看在楚王府和她女儿的面子上,这几年她过的还是很舒心的。
可自从那小贱人醒来之后,似乎有什么就开始变了,想到自己小女儿现在还在凌云寺受苦,自己视如亲人的乳娘庆嬷嬷为保她扛下一切,想到她刚醒来就和她抢汀心苑,现在还当着外人的面让她极其没脸。
这些都是小贱人的错,昏迷了两个月居然还醒了,凤绿宁几乎是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抹了太多胭脂水粉的脸上本就是一片惨白,现在都隐隐透出了青色,只是她仅有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失态。
楚云嫣看着二人颜色各异的脸,觉得也差不多了。
“两位公公,云嫣确实回来晚了,却不是因为贪玩,而是……”楚云嫣故意顿了顿,瞥了一眼脸色已经黑的像包公的楚王爷和已经在发抖的凤绿宁,继续道:“昨日云嫣去星云大师处,探讨佛礼,出来之后前往后山去看风景,被几个蒙面人围攻,蒙面人口口声声说要我的命,我手无寸铁,也不会武功,只是曾在《大梁志》中,依稀记得悬崖下是条河,我只能跳下去,还好,我赌对了,只是在游上岸后,精疲力竭,昏迷了过去,醒来后顺着记忆向回城的方向走,半路恰巧遇上六皇子。”
说到这,楚云嫣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赫连靖宇,与他眼神稍稍一碰,就别了开去。
转回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表情,望着对面站着的几人:“试问,一个十六年出门都可以用手指数过来的大家闺秀,会与什么人结下仇怨,甚至已经到了置于死地的地步,父王,两位公公,不知你们可有答案?”
楚冠英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几乎从未上心过的,被自己刻意去遗忘的女儿。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全然不认识她了。
王京确实去查了,甚至连她每天吃多少东西,喝多少水这些都查了个遍,只是却查不出任何可疑之处,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却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凤绿宁从楚云嫣进门就一直是一脸怨毒,经过刚刚的事,更是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吃拆入腹。
现在又听到她对整件事的描述,显然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可她却不能拆穿,毕竟如果她开口这就是此地无银。
只是,楚冠英和那两个阉人是什么眼神!
凤绿宁心中的火蹭蹭直冒,理智在她身上已经荡然无存,此时又没有人在一旁劝说。
“楚云嫣,你个贱人,你在说谁,你就是我手里的一只蚂蚁,我想捏死就捏死,要我杀你,你还不……啊……”
屋中的几人神色各异,楚冠英见她越说越离谱,一脸凶神恶煞的逼近,直接堵住了她的嘴,用眼神警告她,似乎在说:老实点,休怪我不保你。
凤绿宁直到这时好像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想到现在的环境,凤绿宁像泄了气的皮球挂在楚冠英身上。
不过在看到他的眼神警告之后,心绪也回复了许多,用眼神瞪回去,仿佛在说:你敢,不怕你的秘密曝光么。
楚云嫣用眼角瞥见他二人,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思去探究,不过今天的效果看样子是达到了。
在她回来之前,龙毓宸塞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是高公公手中圣旨的内容,意思并不明确,只是让高公公务必将自己接进宫。如果她不知道上一代的纠葛,她不知道那些隐秘过往,说不定她会以这样的身份进宫去探探虚实。
不巧的是,她知道了。
按照梁元帝偏执、多疑又唯我独尊的性子,如果在私下看到她的容貌,不知道会做出怎样荒唐之事,况且,现在她还不想也不能与他对上。
从回春堂到楚王府的一路上她都在想,要怎样化解这次的入宫一事,直到进了圣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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