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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肉食动物对僵死的猎物没有兴趣吧。
他想道。
明艳开朗的人,也断不会与自己为伍。
他又想道。
夜里出任务,白天他索性在这个斗室住下了。本意是想接近他,但自己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听说笑容能让人看起来亲切,他对着镜子枯坐了半天,最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感觉有点惊悚。
平日光速完成任务的席眠,在社交恐惧的摧残下死了机。一个开口搭讪,就拖了一个多月。
拖到最后,他自己都开始焦虑了。
为了舒缓焦虑,保证自己的心理健康,他决定还是杀了他吧。
于是他又在楼角等他。但今天,这小孩不仅死气沉沉,而且眼中一丝光都不剩,灰蒙蒙的。
旁人看可能只是觉得心情差,但他是干这一行的,接触太多,一眼就看出,这是毫无求生欲的眼神。
这孩子要自杀。
他站在楼角,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
又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用之前那个错杀的男人的手机给房东打了个电话——
放下电话,自己莫名其妙也跟来了屋外,正赶上屋里传来一阵响声。那小孩儿接了电话,又不做声了。他在门外的角落凝神,努力想捕捉到下一个声音……他从凝神里惊醒。
他大步离开了。
自己变了吗?不是。
他自己选择回去领罚,和这孩子让他回去领罚,是两回事。
他对自己说。
他第二天早上心情复杂地推开房门,看见屋子里没有尸体时,眨了眨眼。过了几天,就和几个同事换来了几个这个城市的外勤任务,以延长停留时间。
可刚换完任务,当天晚上,到了放学时间那孩子却迟迟没回来。
他倚在楼角,一直等到深夜。
可能是死在外面了。毕竟想自杀的绝望,不是一个电话就能救过来的。
当他都准备回去领罚的时候,衍辰又回来了。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见他没穿衣服。
他跟了过去。
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他静静听,判断是否有自杀的倾向。然后是鼻子被堵住的酸涩的抽泣声,他静静听。
他倚在门外,就这样静静地,听他哭了一晚上。
哭声渐弱。
那孩子趴在床上,眼角哭得通红,被子堪堪遮住不堪一握的瘦弱腰肢。背上露出一块巴掌大的伤,血色的皮肤肌底渗出淡黄的色油来。
“妈妈……”小孩儿拉着他的袖子呓语。一摸脑门,烧得不轻。
这个陌生的词语不禁让他眉头紧皱。
席眠眉头紧锁,把衣袖抽出来,拿过他左手的纱布给他包上了,又抢过他右手的手机,把他自己定的闹钟给关了。
然后他反而缠上了自己。后来那孩子拿着打火机被自己抓包,戴着眼罩一脸窘迫,也能厚着脸皮横冲直撞地贴过来,在自己颈窝处乱嗅。这让每次皮肤接触的不是死人就是即将被送去死的人的衍辰很不习惯,皱着眉头,把他拎起来扔了出去。不过高中生会配鲁米诺试剂,还自己琢磨出了刑侦的血迹牵绳法,的确是可塑之才。
不过他要是对此产生了怜悯之心,就不是他了。
“哥,你听说过费洛蒙吗?我觉得嗅觉真的可以影响神经系统,那时候还小,跟你走得那么决绝。可惜你这次受伤,不能泡澡了。”
“看来你每次都期待我受伤。”席眠因他不无遗憾的语气,撇了撇嘴。
他身上其实没有什么味道,也不知道衍辰怎么闻出来的,还一个劲儿地追着问。
思来想去,就是他出完任务有泡药浴的习惯的缘故。
他对衍辰去兑现诺言的时候,总觉得他很奇怪。
从他进门开始脱衣服的时候衍辰就红着个脸,好不容易磨磨蹭蹭进来一起泡了,结束后还非要他先走,说什么都不站起来。
“是啊。我每次都期待你受伤。”衍辰趴在他枕头旁边,笑了一下。
从他们俩一起光着膀子泡澡之后,杀手圈里就总传出他们的风言风语。
他想了想,自己似乎从来也没有和谁共做一件事的时候。说到底……还是那孩子自己缠上来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杀手有软肋不是什么好事。那么多寻仇者的眼睛盯着他,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才是最安全的。
关键是衍辰等于是他救回来的。
他不想他死了。
这种不想他死的感觉很奇妙,像有根线把他们穿起来了,看不见,摸不到,但就是存在在那里。
于是他开始疏远他,每当看见他失落的眼睛,都好像把那根线动了一下。
他历来没什么感情,只能称之为,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