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我现在已经痊愈了。”王珏又深吸一口气,企图以一种夸张的语调打碎这种奇怪的氛围。后背被挨过的地方一阵微凉,他没有挣脱,喉头动了动,道:“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李微主动放开他,微微扬眉:“你指什么?”
“嗯……一起下棋?”
“没有。我想不起来。”
“那你要试试催眠吗?”王珏把牙刷归位,转头看他。
李微抱臂:“你会吗?”
“我心理双学位,”王珏不服,“考过证的。”
“过我这关比考证难,你先给我讲讲吧。”李微走出去,两步后又停下,侧头道,“你直接说术语就可以。”
二十分钟后。
“闭上眼睛,放松你的头。放松你的颈椎。放松你的腹部。
“想象你正躺在一片草原上,阔大而渺远的云在你的头上掠过。
“放松好了吗?
“你看见了什么?”
“所以,怎么就变成你给我引导了?”王珏躺在床上睁开眼,幽怨地瞪他。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效果?”李微微笑道,弯腰凑近他时又佯装不满,“让你放松。”
王珏见他瞬间近距离放大的帅脸,心想这还放松个屁,索性乖乖把眼睛闭上了。
“不就是冥想吗,”他心一横,“我配合你就完了。”
…………
“然后呢,你又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村庄。”
王珏这时已经完全进入状态,把自己投入李微建构的场景,语气变得软糯起来。
“好。然后你向着炊烟的方向往前走,走了很远,你在一个木屋门口,遇到一个老妇人。”
“什么样的老妇人?”
“荆钗布衣,手里拿着一根铁杵,旁边放着一块石磨。”
“铁杵磨成针。”
“对了。它是什么颜色的?”
“银色。”
“她会拿它来做什么?”
“绣花。缝衣。”
“还有呢?”
“嗯……挑灯?”
“如果这根针是中空的呢?”
“中空……中空?”
“还可以用来输液,对不对?”
半晌,王珏都没有回话。
不过李微步步紧逼:“输液又叫作什么?”
他的手肉眼可见地开始微微颤抖,半天才有反应,语气羸弱:“打针……”
李微一把抓住他的手:“放松,别怕。打针可以治病。”
他又重复了一句:“只是治病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对不对?”
“不、不止……不止治病……还有别的……”他脱离了引导,手抖得愈发厉害,喃喃道,“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李微意识到自己不该用这个副词,及时打断他:“放松,放松。”
“就只是治病。”他停留了几秒,加强暗示,“我再重复一遍,只是治病,没有别的。”
“可是我没有病,别过来。”王珏嗓音沙哑,“她冲过来了,她冲过来了。”
“往屋子里跑。”李微应变道,“去屋子里看看,有没有让她离开的东西?”
“给了她,就不用打针了。”李微目光闪烁道。
“……哈……哈……”
无论怎么引导,王珏一个字也吐不出,呼吸愈发急促。
“回来吧。我数三个数,你就醒来。”李微紧紧盯着他的脸,看情况不对,及时止损,“三——”
“二——”
“一。”
王珏蓦地睁开眼。
紊乱的气息被自己习惯性地陡然压制下去,眼神更显呆滞,像是溺死前的平静似的。
“这不是冥想,你骗我。”喘息片刻,他才平静道,“系统脱敏法,你很会。逐步建立焦虑等级,我刚刚可没有提到这个吧。”
“这个对症。你既然叫我医生,”李微一脸无辜,“我就要对你负责。”
“用不着。”毫无准备就被李微贸然窥视内心,他有些不爽,终归是对外行人放松了警惕。
一想到他学习这些的途径,王珏眼光沉了下来:“这回你知道有效果了,该你了吧,医生?”
李微面对他,笑而不语。
“你一开始根本就没这个想法,”王珏一股脑爬起来,怒目而视,“对吧?”
“我不是那么好催眠的。”李微无奈道,眼神有几分安抚意味。
“对。你们组织有专业心理训练,不像我,傻子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已经许久没有信任过一个人,就连这么多年用了各种方法的心理医生也从来没有成功催眠过他,最后只能是给他下暗示,让他自己做梦回想。
今天本来只是想配合他玩玩儿,想帮他找回记忆,结果自己竟然被催眠了。震惊之余只剩下无尽的迷茫,难道又是因为那个什么该死的催产素?
他一想到那个后背上的吻,颈窝处好像突然烫了一下。
他好像知道他在气什么了。
不是李微骗了自己,是自己的心意已经不受控制了。被迫流淌出的敏感情绪还没完全被遏制,像一团线团堵在胸口。余光里每一秒能看见李微的时间都开始变得煎熬。可转过头,无数张他的脸又开始在脑海里争相上演,每个游刃有余的微表情,在他看来都成为无声的挑衅。
王珏垂眸慢慢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然后一手插进口袋,一手揪起了李微的领子,仰头凑过去,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一字一句道——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医生?”
“你要相信我的业务能力。”他把这句话还给了他。
李微顺从地被他拽弯了腰,低头与他四目相视,看着他攻击意味十足的眼神,笑了。
“好,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