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长,卢素素对“打荡”搞明白了不少,蒲塘里人做什么事好像都可以用“打荡”。她觉得不可思议,便问方德麟道,都用成打荡,还要其他的词语干什么?方德麟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说,出了蒲塘里你用其他的词吧!在蒲塘里就这么用。只要是处理事情,都能叫做打荡。可以用弄、搞的地方,也都可以用打荡这个说法。
卢素素记住了,凡是可以用弄、搞的地方也都可以用打荡。
后来,她还是发现了,有一处可以用弄与搞的地方,却不能用这么个说法。
男人和女人的事,蒲塘里人说成是弄交易,也能说成弄。哪个女将如果这一天满脸喜气地从家里出来,开始东家长西家短唾沫星子乱飞,别的女将就有点数了,这家伙,在家里跟男将弄过了,弄过交易了。肯定还弄得很好,不然个逼嘴哪有这么兴头?蒲塘里人说那种事也说成搞——这婆娘,肯定在家里跟男将搞过交易了。说搞虽然也可以,但说搞的时候,就有点不太好听了,不正当的才说成搞。乱搞,你跟别的男将搞过了吧!你乱搞了。你这女将不要脸!
有一次,卢素素在家里和几个来玩的女将谈家常,几个女将说着说着就说到跟男将们做那件事情上了。她们起劲地问德麟和素素做那桩事是怎么做的,弄得凶不凶?火不火?你们城上人弄起来肯定跟我们乡下人不一样。素素啊,你得告诉我们。像你这样的彤婆娘,德麟如果抱起来的话,肯定是不肯放的喽……
卢素素脸一红,不讲话了。
这些女将们说得没错,德麟与她,那真的是有着很多恩爱的光景的。那些恩恩爱爱,是刻在她的生命年轮里了。怎么会忘记呢?
蒲塘里的女将们个个喜欢方德麟,这卢素素是晓得的。方德麟在部队里当兵时,打过仗,也唱过戏,有时候还反串女角色,譬如演个李香香啊,演个喜儿白毛女啊,都会。蒲塘里的女将从德麟回来的那一天起就心里有鬼,不管是从哪个庄子嫁到蒲塘里的,都最想结识方德麟。就是一些没有过门的大姑娘,有时候也痴想着能和德麟有一码子。你想想看,一个男将,能反串女角色,那还得了?这男将肯定彤煞了。搂着一个又彤又体面的男将,这种快活到哪里去找?不过,姑娘们不敢多想,一想就脸红,耳热心跳得厉害。一个丫头子,哪能想着人家卢素素的男将呢?
是在方德麟的家里,把话搁到方德麟身上便非常自然了。你说说看,哪个女将不喜欢彤的男将?这些女将哪会来感觉呢?这些婆娘真的巴不得有一天卢素素也像她们背个小方篮回娘家,她们好偷偷地来跟德麟私会。可卢素素怎么回娘家?卢素素早没有亲人在惠城了,卢素素的父亲,解放军还没进惠城,就坐大海轮逃了。这话当然不能让蒲塘里的人晓得,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说。
那一天的话是李永珍问出来的。在蒲塘里,李永珍和许先生一样,也是个彤婆娘。李永珍也是想方德麟想得难受,都调戏过德麟好些次了,可是德麟装着什么也不懂的样子,一次也没有理会她。德麟也怕女将嘴不稳。
李永珍一边纳鞋底,一边问卢素素,你跟德麟是不是天天都要弄弄?
卢素素没有听得懂,便问,弄什呢?
女将们就说,弄交易呗。就是那个事儿吧!还用得着明说,你卢素素聪明人,还要我们说白了?
卢素素懂了,脸红到耳根,便反问李永珍道,那你跟你家姜洪根的的交易怎么打荡的呢?卢素素无师自通地用了打荡这个词,
可是,这次,卢素素讲出来后,女将们没有搞懂,一个个大眼相小眼,问,什呢叫打荡交易?什呢叫打荡交易?
等明白了素素的意思后,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这里不好用打荡这个词了。这个地方如果用这个说法,还不是男将们要把女将们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卢素素才终于晓得了,打荡,得有个结果。或者打荡得干净了,或者是打荡得干干净净,也就是没了。男将跟女将那种事,是没得结果的。就是有结果,也不会是干净的,更不会干干净净得没得了。
卢素素暗想,这蒲塘里人还真有水平,一个“打荡”,有这么多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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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强上台不到两年的功夫,脚头自来熟似的老是往刘士凡这里搬了。
一开始是过革命化的春节时,大队给每一个老干部拜年,锣鼓一直敲到刘士凡家的门口,刘士凡像做梦醒了似的,连忙到门口给来拜年的国强和锣鼓队的人敬烟发糖。这是哪里对哪里了?刘士凡不做大队干部了,方德泓把他摆下来后,就从来没有组织上来关心过他。甚至连每年应该给的工分都不给了,有时候反而要他拿出钱来给大队干部每人分红包。让你杀猪了,钱让你赚了,你当然得出出血。这是方德泓的原话。哪里还会有人在革命化春节到来的时候来给全家拜年?
国强给刘士凡送来了党和群众的温暖,给刘士凡的家里送来了一幅《M主席去安源》的画像,送来了拥军爱民的匾,两包大前门香烟,还放了一挂小鞭和四个冲天炮。这点东西,刘士凡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可是,这是组织上送来的,刘士凡就感动了。组织上到底没有忘记我啊!
握着国强的手就有点不想放的味道了,眼睛里面都快沁出泪花了。国强笑笑,拍拍老士凡的肩,说,士凡同志,你为人民做的事,人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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