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弹簧的阻力,未必能完全遵循理论将最重的部位转到最下方。一旦发生了不幸可怎么办?
顾钦辞从容道:“所以我检查过那把枪。”
一语震惊四座。
“你能检查出哪个位置有子弹?”谭思凡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瞳仁紧缩。
“你不也可以吗?”顾钦辞平静地反问。
的确,第一枪是谭思凡以坐庄的名义“先开为敬”的,倘若他不确定那一枪是空弹,又怎么会冒然开枪?
若拙想起来了,检查手枪时顾钦辞右手的指肚一直在转轮边缘处摩挲,偶尔蜷起手指,用指尖轻点弹匣。因为空弹和实弹的敲起来的动静是不同的,很容易分辨出子弹到底在哪一格里。但这需要两个前提,第一,周围的环境必须极其安静;第二,一切动作都不能被对方发现。
顾钦辞提出检查手枪的要求后,多少双眼睛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怎么能……
一个被她错漏的细节猛然跃入脑海。
那时顾钦辞故意做出怀疑谭思凡在枪上动了手脚的样子,甚至提出要和他交换开枪顺序,难道就是为了让对方心虚紧张,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忽略他在弹匣上的试探?
好深沉的算计!
要多么强大而坚韧的内心,才能顶着高压、不动声色地完成这一切?
又怎么能做到,一边分心与谭思凡交谈,一边在嘈杂的环境里通过细微的差别区分出空弹和实弹?
这环环相扣的局,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到。
谭思凡早知道这个赌局没有任何危险,那在第三枪时逼真又卖力的表演,在顾钦辞洞若观火的眼睛里,该是何等的滑稽?
事后,若拙私下问过顾钦辞,你所有的推论都是建立在左轮手枪被动过手脚的基础上,可你为什么确定在这个赌局里,谭思凡没有来真的?
顾钦辞怎么说的?
他微微一笑,冷静中透着说不出的自信,“因为我知道,谭思凡没胆子取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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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上最大的水晶吊灯被樊霜打开,光线霎时间照亮了贵宾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石膏像里嵌着一枚合金制的子弹头,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刚好填补了美杜莎空洞无神的眼珠。
若拙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头。
有些心理学家做过类似的测试,用假枪射击参与实验的人时,配以生动的枪响,电光石火间,人的大脑皮层会下意识做出反应,认为自己中弹了,更有甚者直接昏倒在地。
她几乎可以猜到谭思凡此举的目的,一定是想看看战无不胜的顾二爷在听到那一声代表失败的枪响、得知自己将要死亡时,会表现出何种窘相。
说白了,谭思凡在耍他。
然而结局却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最后的难堪,落在了他自己脑袋上。
他太小看顾钦辞了。
顾钦辞擅长攻心,有极强的洞察力和极好的心理素质。这个男人,可以说是无坚不摧的。
良久,谭思凡轻笑了一声,像是释怀,又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意,“是我输了,多谢顾二哥手下留情。”
若拙很佩服他进退有度的城府和恬不知耻的脸皮,能在被人看穿了计谋后坦然地一笑而过,谭思凡,也是个人物。
耳畔蓦地落了低语,打散若拙眼中凝聚的思考,“让你老老实实坐着,你怎么又站起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若拙好气又好笑地瞪着顾钦辞,他运筹帷幄,将局面掌握在手中,可她却始终被蒙在鼓里。以至于听见那一声枪响,吓得魂儿都丢了。
想启唇回答时,若拙在他黑玉般的眸里不期然捕捉到了几丝了然而邪魅的笑意,于是到了齿间的关心的话,绕了个圈子又咽了回去。
我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她偏着头嘴硬。
顾钦辞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脸,将她的头扳了回来。
他用的力气不大,若拙却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被什么奇妙的魔力牵引着,顺着他操纵的方向就乖乖地换了角度,连反抗都忘了。
于是他丰神俊朗的脸又一次放大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