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他落过泪,我之苦痛比之已是轻微,凰儿怎是这般模样?”
其实雪皇为太子长琴哭过的,在乐神被缚天牢等待刑罚降身之际,雪皇就为他哭过的。可是太子长琴被夺去一半魂魄,选择渡魂以来,这样的爱哭鬼竟也再不曾为他流过泪。
辰湮其实是知道的,在雪皇眼中,现在的太子长琴,根本就已不是当年瑶山畔抑或天河边的太子长琴。
可是雪皇抽抽搭搭说得话却出乎她意料:“他若苦痛,有他自己为自己受着,阿湮苦痛,阿湮自己是觉察不到的,于是只能由我来为阿湮苦,为阿湮痛。”
辰湮又投入轮回。
这样反反复复生与死,相对与人的一生来说,时间似乎是短了点,但她不知不觉也耗去十几年,她已不知他在哪个角落,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再一次转生,便要再经历成长,再等到他的出现……她耗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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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幸运还是不幸,这一世她出生未久便逢上家破人亡。她在一个雨夜被送往山里的道观,因着观里道人与师太公有旧,勉强护了她周全。
幸运的是这一辈子不用被家人绊住脚步,天大地大不局限于一隅,遇上他的几率总大一点。而人死因果尽消,世间万物,要说残酷却也是天道常理罢了。不幸的是一生注定颠沛流离,仍要是小小年纪便尝遍一世心酸苦楚。
靠着道观施舍,好生生喂养了近半年,得信匆匆赶来的师太公终于赶回。这是她生父的老师,也是她生母的义父,自母亲为父亲殉情之后,她便为大伯收养,现在全家覆灭,也便只能跟着这唯一有牵系的人了。
她随着父亲的叫法,唤他师太公。
此后数年,一直随着他云游四方,浪迹天涯。
太叔公一身仙风道骨却是比真正的求道者更为洒脱。
道法自然。他传授给她的,从来不是可以用言语去描述的东西。可师太公其实不求道,不修道,他只是问道。纯纯粹粹以凡人的眼光对这世间以通悟。
这是辰湮第一次见识凡人眼中的道。“道”,大多都是凡人的说法,凡人所不明了的规则都可以说是道,而神祇自身便是道,便是规则——天道天道,若神祇也要说道了,那必然是头顶那无形的无法被触摸的天道。青华上神连天道都踩在脚下,现在却在探究凡人所谓的道。
十五岁那年,师太公终于停下脚步。他一辈子都过得不太像一个凡人,却又确确实实是个凡人。但于这人生的最后几年,却也想脚踏实地得体会凡人的生活,然后在一个村落边筑了间小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十七岁,师太公羽化。
那一年,辰湮在师太公坟头捡到一只折了翅的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