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朝中御史齐齐弹劾与于他,宁濮神色一震,背上的冷汗瞬间湿透衣衫,连忙上前替自己辩解。
宣德帝的目光落在宁濮的身上,眸光晦涩难辨。
昨日在永乐观和东阳侯府发生的事情,他早就已然听说,这个宁濮和其夫人郑氏其心险恶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宣德帝曾为太子,在他尚未即位还是储君之时,他的那些个兄弟便时时觊觎着他的储君之位。
而这个宁濮似乎也一直觊觎着侯府的爵位,想到这个,宣德帝心中对他便更加不舒服,若非顾忌到前些日子被嫁给突厥的宁二娘的面子上,他真想应了那些御史的话,直接罢免他的官职。
宣德帝思索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道:“众位爱卿所言甚是有理。既如此,那户部侍郎宁濮即日起暂时免职,其职暂由旁人代劳,等他什么时候治家严谨,后宅安宁之后再恢复其职。”
“吾皇圣明。”御史们纷纷响应宣德帝的决定。
“退朝吧。”
在文武百官的恭送声中,宣德帝的身影消逝在金碧辉煌的殿中。
宁濮只觉全身僵住,整个人都好似失去了只觉。
忽有,一阵风吹过,冻得他直打哆嗦。
宁濮无法忍受朝中同僚的异样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退出了大殿,浑浑噩噩的回到了东阳侯府。
此事,东阳侯府门前有几人正在拆着那块圣上御赐的黑底金字的匾额。
他今日本就憋闷至极,见此情形怒火当即触发,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在东阳侯府面前造次!”
楼梯上的人负责拆匾的人听了这话,连忙下来跟他见礼道:“启禀宁侍郎,小的乃是奉命行事。今日圣上封怀化将军为东阳侯的圣旨已然下来,而化将军不日便要搬迁新宅,贵府从今以后便要改名为宁府了。”
宁侍郎?这话落到此时的宁濮耳中,给了他一种被人嘲笑的错觉。
现在的他不过是白身一个,再也不是什么户部侍郎了!宁濮目光一利,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
那人面带惧色,连忙赔礼道歉。
宁濮冷冷一笑,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恍惚,后头那人说了什么话,他再也听不进去,甩袖离去。
府中景致依旧,穿过了花园,花开得娇艳,树叶也绿得好看,但他总觉得这个府邸已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侯府,仿佛变了番模样。
可不是嘛,如今的这座府邸是宁府,不再是东阳侯府。
宁濮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见不远处宁璋一脸失魂落魄的朝自己这边走近,他眉头一皱,下意识上前道:“二郎,你怎么在此?今日不是要去书院吗?”
宁璋脸色灰白,口唇蠕动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阿爷,我被书院退学了。”
宁濮闻言双眸瞪大,神色一震,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宁璋咬着牙,面上带着极致的愤色道:“我,被书院辞退了。”
宁濮当场发录,厉声道:“他们凭什么辞退你?”
他被罢官也就罢了,可眼下倒好,连他的儿子也被书院逐出的名额,这,简直……
宁濮哼哼,一张脸青白交加。
宁璋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道:“此事都怪那个李十娘!若不是昨日她做出那般事情,叫人传了出去,我也不至于沦落如此地步。”
宁璋被退学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和李十娘的事。
一个欲图对自家长辈不轨之人,无疑是个害群之马,这样的宁璋不被退学才真是奇了怪了。
宁璋抬头看着宁濮道:“阿爷,眼下该如何是好?来年春天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我本信心满满可眼下……”宁璋气愤难当,牙齿咬得咯咯响。
宁濮,见此道:“我儿不必担心,你好好在家学习便是,至于书院的事情,自有为父替你解决。”
宁濮在永安城经营了这么多年,好歹也是有些自己的人脉的,眼下宁璋被书院辞退,他只有想办法,为他另寻一家书院了。
宁濮心中其实也结了一团郁气,只是眼下二房之中,他被罢官,宁璋被退学,郑氏被押在了牢中,若是在此时刻,二房没个顶事的人是绝对不行的。
即便心中十分苦涩,宁濮也只能在宁璋面前撑着。
他想起宁璋方才提及的李十娘,下意识皱眉说道:“对了,那个李十娘的事情如何了?”
昨日由于东阳侯的身子忽然不适,所以李十娘的事情迟迟没有定论,今日他一早便入了宫,眼下还不知此事进展到何种地步了。
宁璋怒道:“祖父居然让我娶那个李十娘,真是可恶至极。”
宁濮看着宁璋愤怒难当,眸光微动,然后压低声音道:“你与她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事情?”
宁璋闻言连忙摇头道:“自然没有!我发誓,我与她二人是清清白白的。”
听宁璋如此说,宁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件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二朗,你先莫要灰心。”
父子人正谈论着李十娘的事情,忽然听到仆人通传说是李十娘求见。
宁璋疑惑不解道:“李十娘?”语气含着十足的轻蔑,“她来此地做什么?”
通传的丫鬟摇头道:“奴婢不知,十娘子只说要求见郎主。”
宁璋的目光落在宁濮身上,道:“你确定她说要见我阿爷?她见我阿爷做什么,不见不见!”
此时宁璋说到李十娘便来气,怎么可能愿意见她?
宁濮思索一番,而后道:“先别急着赶她走,且让她过来,我倒要瞧瞧,她今日又能耍什么把戏?”
“让她进来。”宁濮道。
那负责通传的丫鬟点了点头,对着二人躬身之后,消失不见。
很快,身着一袭藕荷色对襟襦裙,臂间挽着披帛,发髻清雅简单的李十娘便来了,她的裙角挂了块压裙角的玉坠,行走起来,玉石泠泠脆响,十分悦耳。
只是,此情此景,根本无人欣赏。
宁璋一瞧见李十娘,脸色当场便沉了下来,待倒她走到面前后,十分不客气的道:“你来做什么?”
李十娘闻言对着宁璋报以歉然一笑,随后在二人的面前朗声道:“今日,十娘便是为昨日之事而来。”
李十娘道:“既然二郎君不愿娶我,那十娘也不强求,总归昨日我们也并未发生什么事情。”
宁璋闻得他此言,先是不由一喜,下意识便脱口而出,“真的?”可品着品着,他便品出了些不对劲来,这个李十娘昨日不是还要死要活的吵着要嫁给他吗?怎么今日听说了东阳侯府分家,和他被书院退学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前来表明她的意图了?
凭什么,这些事情她李十娘说嫁就要嫁,说算了就算了?
这个李十娘就是看见他们二房现在不比从前,所以才动了退却的心思。
想通这一层关系之后,宁璋不由得扬起一抹冷笑,当即道:“你昨日不是吵着闹着要让我负责吗?现在倒好,我祖父已下令让我负责,你却是不愿了?”
宁濮自然也摸透了李十娘的意图!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你莫不是以为我们二房,就此败了,真是好笑!”
宁璋咬牙恶狠狠的道:“昨日你逼着我娶你,我的确不愿。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的面上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意,接着道“现在你不愿嫁,我倒是偏偏要娶!”
这个李十娘害他落入如此境地,他必然要好好折磨她才是!
莫非她还真以为这侯府是个繁华的富贵窝?若不让这些这个李十娘吃吃苦头,简直对不起他所受的这么多痛苦!
李十娘面色一白,“你,你这话是何意?”
宁璋冷冷的道,“字面之意,你听不懂吗?”
李十娘面色更僵,见父子二人脸色都十分难看,心里知道,若是继续呆下去,怕是逃不了好。
她咬了咬牙,无奈之下,落荒而逃。
待到李十娘走后,宁濮看着宁璋道:“你方才所言是气话?”
宁璋摇头道:“不是气话,我真想借此机会来折磨她,既然她害我至此,那我必然要她付出代价!”
宁濮很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道:“此事乃是婚姻大事,万万不可儿戏!如今……”说到此处,宁濮不由咬牙,面色奇差无比,“今日早朝之上,以裴家为首的御史联合弹劾于我,圣上已经下令,暂时免除了我在户部的职务。”
宁璋瞪大双眸,震惊道:“怎么会这样?”
这次罢职,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
思及此,宁濮的双拳握得更紧,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气?
他的目光落在宁璋的身上道:“眼下你是二房的嫡长,二房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绝不能自甘堕落。若你真想娶妻,自当娶与你仕途有益的妻族才是!这个李十娘身份太低,且毫无益处。”
言下之意,是宁璋压根没有取李十娘的必要。
宁璋惊怒交加,听完这番话后,赞同点头道:“阿爷说的极是。”
他是二房的希望,他不能倒!
但想到李十娘,宁璋仍是十分愤怒,“她做了这么多事情,若要什么都不受,着实让我不爽。就叫我拿此事吓一下她,好教她知晓有些人是惹不得的。”
总归,害了他的人,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此次的事便算个利息吧,待到日后他必然将受的,加倍奉还于那些人身上。
李十娘你回了屋后便一直心神难安,想起方才临走之时,宁璋那般凶狠的表情,心中愈发感觉不妙。
香荷自然也知你李十娘方才的那番遭遇,不由担心道:“娘子,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若宁璋真的为了报复你而娶你的话,那咱们接下来的日子……”
李十娘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她坐在榻上,一手扣在桌案上,沉身道;“你先别吵!让我想想。”
她想得果然没错,这才分家一日,二房便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先是昨日郑氏这个当家主母入了府衙牢房,再是今日宁濮和宁璋各自丢了官职和书院的名额……谁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遭遇什么。
想了想,李十娘还是觉得她不能再这样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李十娘忙对一旁的香荷道:“香荷你替我收拾收拾,我要出门一趟。”
香荷满脸疑色道:“娘子要去哪儿?”
李十娘道:“先去医馆瞧一瞧。”至于这应对之策,且先看看二房的态度再说。
好在李七郎被人抬去医馆及时,捡回了大半条命。不过虽拣回了大半条命,他身上受伤严重,这下半辈子怕是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李十娘离去之后宁璋问道:“阿爷,你什么时候将阿娘弄出来?”
宁濮闻言不由得皱眉,虽说昨日他和郑氏大吵了一架,不过郑氏到底是他的正牌妻子,她的荣辱与他们二房的荣辱息息相关,若是让郑氏继续这样在牢狱呆下去,届时旁人若是提到他们二房,也必会在暗地里头耻笑。
想了想宁濮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一会儿我便差人去打办此事,务必让你阿娘早些回来。”
宁璋点头。
宁濮忽然起身,右手负在身后,对宁璋道:“对了!现在为父要出门一趟,为父不在的时候,你好生待在家中莫要生事。”
宁璋道:“阿爷放心,儿必然会安分守己。不过眼下已近午时,阿爷你要去何处?”
“我出去寻些旧友,替你将书院的事情解决了。”
宁璋闻言心中不由得十分感激,“多谢阿爷,不过就算要寻旧友,何不用完午膳之后再去?”
宁濮摆手道:“不了,我要拜访好几人,必须此刻出发,不然,天黑之后怕是来不及回城。”
宁璋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下人去准备些膳食,你留着路上用。”
宁濮闻言,点了点头。
宁濮是临时造访,到了目的地后便差人递上了一封帖子给马府门房,自己则是留在马车里等候。
未过多久,他的仆从便到马车旁边,掀开帘子道:“郎主,刚才我将帖子递了上去,那守门的门房,看了一眼,便说他家郎主不巧出门去了。”
“出门了?”宁濮不由呢喃出声,随后道:“可有说是我亲自拜访?”
阿刘点了点头道,“方才我已报了郎主名号,可是那门房说他们家郎主前几日便远行了。”
听此,宁濮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既然来得不巧,那我们便回吧。”
马三郎不在,那便趁这个时机去永安城西,再拜访一下翁老。
阿刘点了点头,翻身跳上马车,而后一扬马鞭将马车驶离了马府。
待到宁濮的马车离去后,马府的门房相互对了对眼,为首的那个道:“回去禀告郎主,就说东阳侯府的那位已然走了,叫他不必担忧。”
另外一个守门人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朝府内走去。
宁濮走了一半不由一拍大腿,想着方才备的礼品还未来得及奉上,连忙叫自己的仆从掉头回去。
谁知这不回还好,一回便正正好碰见了从马府大门走出的一人。
此人,便是宁濮今日费尽千辛万苦想要寻的那人。
那人本是红光满面,目光落在宁濮的马车上后,不由一滞,看清宁濮马车上家徽之后,掉头欲回。
宁濮咻的一声掀开车帘,从车上跳出道:“马三郎,你这是何意,明明在家却假借远行为由避开某。”
马三郎见宁濮这般说话,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往府内走。
宁濮见此当即一怒,语气不善道:“枉某还将你引为知己,如今你却对我视而不见,真是叫人寒心。”
二人这般阵仗,引得一些路人不由驻足停下观看,被宁濮称为马三郎的人见此,面色当即一变,辩解道:“什么知己?宁二郎君可莫要乱说。某与你不过是一般交情,何来知己之说!既然你今日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咱们不妨把话说明,往日,是某蒙蔽了双眼,未看清你的品性。如今你声名狼藉,某不愿与你牵扯,你好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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