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趣没问。崔芙现在是已婚的妇人,肚子里还怀着个呢,她方才脑子里闪过的那个念头太匪夷所思,更不好问出口,便就此打住不提了。
这次崔家跟郭家算是掰脸了,若是眠棠自己拿主意,其实不会做得这么决绝。但是崔行舟却是这个意思,似乎立意不给郭家留情面,更不给姐姐的婚姻留退路。
当第二日午后,在侍女们在花园里领着锦儿扑捉蝴蝶时,眠棠便将昨日静安侯上,郭氏母子的言语学给崔芙听。
崔芙这两天气色似乎将养得不错。在弟弟的府宅里,她说话的底气也足,不必时时刻刻注意自己言语有没有冒犯了盖氏,更不必看着自己丈夫绕着个小姑娘转,别提有多顺心了。
听了眠棠的话,她悠悠长叹一口气道:“不听你说起,都忘了我那婆婆有多堵心了。以前离得你们远,我被她欺负得连个避一避的地方都没有,便是一直忍着,都忘了自己以前在娘家时,说话有多硬气了。若是只是婆婆顽冥不化,倒也无法,左右也活不过千年,可是如今,郭奕他是把我所有的盼头都给掐灭了……等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了,我便让行舟替我张罗着,跟郭家和离了吧。”
眠棠一愣,没想到崔芙竟然这么快相通了,只小心问:“姐姐不是赌气之言?”
崔芙微微一笑:“昨日你外出作客,行舟回来的早,略跟我谈了谈。郭家能进京,其实走的是太皇太后的门路,他家祖上也是跟太皇太后的宫家有过命的交情。只是娶了我,倒显得庆国公府立场不清,似乎想要左右逢源了……所以,这也是郭奕升迁之路不能立竿见影的主因。我那婆婆为何要抬贵妾,你真当是为了开枝散叶?这是庆国公府在向太皇太后表明立场呢――他家虽然娶了淮阳王的姐姐,但是心却在太皇太后这一边,至于崔家嫁过来的女儿,无足轻重!”
眠棠听得一蹙眉,似乎有些明白了,便道:“那姐姐你……”
崔芙跟弟弟谈了一场之后,眉目间的多愁善感似乎消散了许多,淡定说道:“若是没有了母家父族,什么夫妻情深,都是放屁扯淡!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明白,如今行舟跟绥王暗地里的较量势同水火。若是不能全力以赴,说不得w州被人冲破府门的灾祸又要重演。既然他郭家急于站队,我岂好拖了庆国公府荣华富贵的后腿?”
说完这些,崔芙见眠棠沉默不语,便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柳眠棠伸手拿了葡萄,一边剥皮一边道:“我到底是比不得你们这些王侯深宅里长出来的,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崔芙苦笑道:“若是行舟不细细分析,我也想不到,更何况是你!别人都羡慕我们这些王侯子弟,可是他们哪里懂得,朝堂上但凡有风向变动,原本神仙眷侣样的夫妻,也会顷刻间恩爱全失,整个家都要分崩离析……”
那天下午,眠棠跟姑姐儿散了局,有些消沉地回到自己的寝室,躺在床上恹恹地发呆。
崔行舟见她进屋也不跟自己说话,便觉得有些奇怪,看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不理人时,便也躺在了她的身边,贴着她的耳问:“怎么了?”
眠棠沉默了一会,便径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其实不管郭奕纳不纳妾,你其实一早便计划着让你姐姐跟郭奕和离,对不对?”
崔行舟挑了挑眉道:“你怎么这么说?”
柳眠棠慢慢扭头,看着崔行舟沉静的俊目道:“因为庆国公府与你的政见不同,所以你姐姐便也要及时表态,跟庆国公府划清界限,也免了你到时候难办的处境。你甚至……连你姐姐以后的姻缘,都计划周详了吧……”
崔行舟竟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这么做有何不对的吗?”
眠棠竟然无言以对,只幽幽道:“乍看上去,没什么不对,你步步为营,安排得不是很周到了……怎么会有不对的?”
崔行舟低头看着她的脸,弯长的睫毛在高挺的鼻翼两旁投下阴影,隐着眸中的点点如星寒光,只轻轻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看上去像是生我的气?”
柳眠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因为崔芙的确是姻缘不幸福,若是她来选,也会选择离开郭家。
而且,她其实不是生气,而是心里突然生出了惧意。
如果有一天,她与滔天权势被摆在了一杆秤上,崔行舟会不会也如今日处理姐姐的姻缘一般,铁腕而干净利索地做出理智的选择,将她岂如敝履,丢到前行的路旁?
这个男人,无意中展现的冷血心机,真的叫人有些发怯。可是崔行舟却一脸无奈,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