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似乎在研究它喜人的长势。
随随看在眼里,眸光微微一动。
段北岑的神情很快恢复正常,只是刀削斧刻的俊脸上还残留着一抹不显眼的红晕。
随随看了看岩石上的日影,对段北岑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驿馆,免得惹人生疑。”
段北岑颔首,两人顺着原路返回。
静静走了一会儿,段北岑忽然道:“先太子的事,你还在查?”
随随微怔,随即道:“是。”
“有眉目么?”
随随摇摇头。
段北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你可曾想过,或许并没有什么内情,真相便是那样。”
“想过,”随随道,“但我不信。”
段北岑微微皱眉:“已经过了那么久,你还放不下?”
随随一笑,那笑容却有些怆然,像冬日雪地上最后一缕斜阳。
段北岑没再多言,那一笑便是答案。
两人快要走到松林的边缘,灵花寺古朴的山门就在不远处,段北岑停下脚步,鼓起勇气道:“京城是非地,你不必留在这里,我可以安排……”
随随道:“我留在长安也不单是为了查桓烨的事。”
段北岑扬起眉毛。
“萧同安懦弱无能,在军中又素无威信,若是没有人暗中支持,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我背后放冷箭。”
段北岑沉吟片刻道:“你是说……”
随随点点头:“我怀疑这事幕后是皇帝,萧同安只是个傀儡。”
今上不比庸懦无能的先帝,即使吞不下河朔,他也不会像父祖一样坐视藩将只手遮天。
若是他能沉下心来,用数十年,二三代人,慢慢筹谋,步步为营,削弱藩镇势力指日可待,将河北诸镇重新收回朝廷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桓氏是大雍正朔,只要不到民不聊生的一步,民心仍然向着皇室。
然而皇帝等不及,他要做大雍的中兴之主,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英名。
人一急,便沉不住气,容易被欲望催逼着行出险着、昏着。
比如挑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萧同安当傀儡,就注定满盘皆落索。
随随接着道:“若是我猜得没错,朝廷之所以迟迟不给萧同安敕封,是有某件事还未谈妥。
近来朝廷应该会有下一步动作。”
她顿了顿:“我们远在边关,对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看得没那么分明,正好趁此机会理理清楚,看看有没有可资利用的弱点。”
段北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你多加小心。”
随随点点头:“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没有人想到我敢来长安,更想不到我在齐王的别院里。”
她和齐王的事当然瞒不住段北岑,随随也没想隐瞒。
段北岑也知道桓煊和阮月微那段惊天动力的故事。
他的两道修长剑眉拧得几乎打结:“你不必……这么委屈自己。”
随随笑道:“你放心,我委屈谁都不会委屈自己。”
段北岑默然。
随随道:“各取所需罢了,齐王不错,我眼下对他没什么不满意。”
言下之意,若是哪天不满意了,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她语调轻快,仿佛堂堂齐王只是她用来逗趣解闷的消遣。
段北岑却不能放心,齐王和故太子生得像,他一早有所耳闻。
可他也明白,她的私事自己无权置喙,她认定的事也无人能劝。
他默然半晌,只是道:“若是齐王参与了故太子的事……”
齐王上头还有个嫡兄,太子之位怎么都轮不到他,何况他四年前在文臣武将中都毫无根基,也不受皇帝的重视,按说没有动机,但什么事都有万一。
随随丝毫没有犹豫,淡淡道:“那我便亲手杀了他。”
段北岑看她神情便知她是说真的,一时无言,半晌方道:“你多加小心,有什么事传书给我。”
“好。”
“我初六便要离京,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到了分别的时候,段北岑道。
随随摇了摇头,随即目光动了动:“对了,你替我寻一种西域的避子药。”
那是西域的秘药,红豆大小的一颗丸药,放在肚脐眼里就能确保万无一失,她对齐王府的避子汤不能完全放心,加一重保障才能高枕无忧。
这事并不是非要段北岑去办,她故意提出来,无非是快刀斩乱麻,斩断他一切可能有的情思。
段北岑目光复杂,欲言又止半晌,点点头:“好,我让人送到脂粉铺,你过两旬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