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礼教之人,此时却对自己装得这般有礼有节,心下也是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未多言,“既如此,不知小于兄弟可否赏脸一起喝杯酒?”
自从前天那场差点喝出麻烦的酒开始,于白现在一听“喝酒”两字就下意识头皮发麻,当即笑容僵在脸上,“这个……我酒量粗浅,实在,实在不敢……”
曲晋也从常治口里听说了前天的事情,笑道,“小于兄弟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放心,我这也没常兄弟财大气粗包全场的魄力,只是带小于兄弟去好友的酒馆尝尝他自酿的好酒。”
于白狐疑地看了曲晋一眼,尽管对方一脸诚恳,可他就是直觉这番邀请总有着那么点不怀好意。随即再想,又释然了,就算是不怀好意也总得去了才知道是怀的什么坏意啊。
“那行,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将军沐休,我们约明日可行?”
曲晋原以为于白还要再纠结片刻,没想到如此爽快地便应下了,甚至连日子都定好了,咽下心里的苦笑,你家将军沐休不代表我沐休啊。然而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
“行。那我明日下了校场与小于兄弟在城东集市口碰头。”
于白回去便跟云司简报备了,云司简一听又是喝酒,一边眉头已是挑起,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有事想去寻舅公两人,刚好可以避开于白。
“我喊个小厮跟你去,若是又喝醉了,不至于回不来。”
于白窘窘有神道,“我一个仆从还带着个小厮像话吗?放心吧,别说你不愿意,我自己也不想再喝醉了,断片的感觉太不好受了。”于白至今没问出来自己那天晚上到底说了些啥,他总觉得这几日跟云司简突飞猛进会不会是有那日醉酒的功劳,只是,想归想,就是没法考证。
风无衣笑呵呵地给云司简包了些药材,“上次我给那孩子把脉,脉象还是有点怪异,我也拿不准是不是先前改眸色的药方的副作用,毕竟,那也只是我理论上配出来的,并未尝试过,所以我想了几想改了几味药,那个我已经在上次穆严来的时候跟他提过了,这是针对他的脉象开了几剂调理的药,回去熬开后倒入热水里泡脚用。”
云司简虽然向来冷清,可对这个舅公却很是敬重,很多时候,跟风无衣说的话比跟夏恒说得还多。
“谢小舅公挂念。”
“几服药,哪值得谢,我就是看着那孩子就觉得喜欢。”
夏恒将风无衣要晒的药材摊好回屋刚好听到这句,“这么多年了,看人的本事半点没长。”
风无衣不平,“怎么就没长了?有谁我认为好的不是好的?我告诉你夏恒,医者看人看眼神,那孩子的眼神纯粹又简单,定然是好的。”
夏恒还欲再说,却听风无衣嘟囔了一句,“我还不是一眼就看准了你,怎么能说我看人的本事差呢。”登时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红了一把老脸。
风无衣说完这句,便去后院伺候他的药田去了。夏恒自顾自倒了杯水,喝完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放在桌上,云司简见状上前一步在桌前坐下。
“你也算是我教出来的,什么性子我也清楚,但我还是想要你肯定地回答我一次,你是认真想好的?”
云司简没有急于回答,抿了口水,转着水杯,“在拓跋茗出现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当年舅公抗旨也要辞官去寻小舅公的心情。我在那一刻竟也想撂下身上的一切,只想把他带走,再不出现。”说到此,云司简哂然一笑,“不过转念一想,我比舅公幸运,当年舅公是追着小舅公而去,而他却是这些年都只围着我。”
夏恒最然觉得云司简这话有炫耀的嫌疑,却到底懒得说什么,“你有数你在做什么就好。我与无衣不过是性别之碍,便已经历那么多的阻碍,你们二人比之我们只会更难。为将者,莫不可打无准备之仗。若有一天,你二人不得不刀剑相向时,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即可。”
云司简很想说于白的性子不会有那么一天,可又觉得凡事没有发生之前跟别人没有必要说得绝对,便作罢了,“我以为,舅公多少我阻拦我一下。”
夏恒淡淡地看了云司简一眼随后扭头望向后院,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风无衣的一个衣角,却也足够让他心安,“人活着,难免会遇到执着的东西,钱权名利、人事家庭,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长成云家的好儿郎,执着着家族必须执着的东西,却并非真正的云司简,去执着自己想要执着的东西,说不上来是何心情。到如今,你终于也能坐下与我一叙所念之人,虽人选不是上乘,可命之一说,没那么多上乘下乘,遇上了就是遇上了,躲不过便不躲,是好是坏,到底还是有半数在自己手里攥着的,畏手畏脚的反倒失了气概。”
这么多年,云司简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舅公亲近了些许,以前只觉对方是高不可攀的前辈,甚至不如小舅公来得亲近,却原来,到底是一家人,骨子里有些情怀却是无需多言自然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