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便道:“她攒了……攒了钱,就会买点。”
燕草数了二十枚铜板,将这一捧叮叮当当塞给决明:“她攒什么钱呀?她的钱不都是她姐姐管着。”
似是随口一提,又把话绕回来:“对了,再带两支好用的笔,要细的滑的,别用起来枯涩,花样子都描不均。”
决明接了钱,嘿嘿笑道:“好嘞!”
燕草看着他出去,脸上的笑意迅速淡去,方才那句改口,定是有事瞒着。
决明走到石山子边上,被福儿叫住,福儿站在石山中冲决明招手:“燕草姐姐叫你干什么去?”
“叫我明儿替她买几本花样子,再捡几支好用的笔。”
“她叫你买花样本子?”
决明知道她的意思,冲她眨眼儿,“你放心罢,你的事儿我一句也没漏。”
福儿这才笑了:“可不能叫姐姐们知道我做络子私卖。”
决明又点头又拍胸:“你放心!我绝不说,这几日还有要我带出去的么?”
福儿眼睛一弯:“有,上回说攒心梅花的好卖,我多做了几个,得多要几文钱!”
决明小孩心性,他从没干过这个,替福儿讨价还价也觉得有意思。
“我再打几个,凑个整一道给你。”“成,那明儿晌午咱们还在门口见。”
两人说定了,各自散开。
阿宝到裴三夫人那里请安,又去裴珠那儿疏散了半日,回来已是掌灯时分。
就见戥子拨亮了灯火,在灯下打算盘,燕草在给她上课:“这是四房五房的,这两房归在一本册子上。”裴府大面儿上没分家,但私账得分清楚。
“学得如何?”阿宝笑问。
戥子长叹口气:“怪不得姑娘以前说上学苦,我上了这一天学,苦死了。”说着收起书册来给阿宝打水洗脸。
燕草奉上热恋茶,就趁这个空档道:“咱们屋,就只有福儿和结香托决明出过建安坊,在货郎那儿买过东西。”
阿宝托着茶盏,正吃热茶,闻言抬眉,与燕草对望。
结香要是那个传信的,那萧思卿当场就能识破她,可福儿才十二岁……“姑娘,也不一定就是咱们身边人,说不准是别的什么人。”
“先从身边的开始排查,要是连身边几个都不能尽信,外人更容易插进来了。”阿宝掀开茶盖,撇一撇茶上浮沫,“这事,你与松烟一起盯着。”
“是。”
第二日众人都在屋中歇晌,松烟盯着决明出门,眼见他在货郎担子上买了描花样的册子,又递了个小布包过去。
货郎打开布包,点了点络子,数了两回才算钱给决明,又拿了包新丝绳,递给决明,让他带回去。
决明还买了两文钱的炒瓜子,兴兜兜带回来交给福儿。
福儿喜滋滋接过,几乎是蹦跳着回屋去,当窗打开了她的青花小瓮儿,把钱一枚一枚往里投。
每投一下,就响一声,福儿便抿着嘴乐呵。
待全投进去了,她又捧起小瓮摇,听见里头铜钱声响,满面是笑。
燕草亲眼所见,不由信了福儿是真为着攒钱,她这数钱的模样神情,倒跟戥子活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松烟把决明叫过去,半是哄半是骗的,全套了出来。
燕草很快报给阿宝:“福儿在托决明替她卖络子。”
据决明说,福儿的络子打得极好,攒心梅花的,蝴蝶的,双鱼的,方胜连环的,她打起来飞快。
卖出去紧俏得很。
原在林家时,螺儿也曾卖过络子,开门便是市井,她得闲时就收点丝绳卖上几文钱。要说可疑确有可疑处,毕竟进了裴家就不许丫环们做私活了。
阿宝:“让松烟跟着这条线查,是不是只卖给这一个货郎?若不是,就摸摸规律。若是,找个眼生的人跟着,看看他收了这些络子,卖到什么地方去。”
“是。”燕草应声去办。
裴观到掌灯时分才骑马回来。
他直直步入卷山堂,在内室前停下脚步,解下竹青色绣墨竹的薄斗蓬,怕带了夜露寒气进屋。
阿宝仰脸儿先闻见一股甜味儿,动动鼻尖,喜笑颜开:“你买糖炒栗子了?”
裴观笑了:“你鼻子倒灵,我捂在怀里还能闻见。”
回来的时候看见街边刚出摊,今岁秋天,这还是头一锅糖炒栗子。
栗子就是山上打的小栗,个头虽小,但极甜糯。
裴观知道阿宝喜欢尝新鲜,挽绳住马,让摊主多裹几层厚叶,还怕风吹凉了,一直揣在怀中,一路赶回家来。阿宝伸手接去,手里托着热烘烘的栗子,指一指桌上暖着建莲红枣甜汤:“你喝一碗,正好暖暖身子。”
剥个栗子的功夫,把今日查到的事告诉裴观。
裴观一面喝汤一面点头:“那得让松烟继续跟着,看看卖了几个货郎,都在什么地方出货……”
还未说完,就听“劈啪”一声脆响。
阿宝两只手指头捏开了栗子壳,剥出里头的栗子肉,往嘴里一抛:“我早已经吩咐完了,你呢?外头的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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